遊走在周村的街道上,寬寬窄窄,從明亮到幽深,再從擁擠到豁達。在叫賣聲中,在車馬鳴中,依稀可見周村一個渾厚歷史的滄桑背影,一段至今仍呼吸的古街傳奇。
這裡,古跡仍在,新景又添。這裡,分明朝氣蓬勃,卻又深沉神秘。
穿行於歷史與現實之間,厚實的條石,古拙的灰牆,親切的居民和商戶,處處給人感官上的寧靜和慰藉。
與周村數不盡的故事一樣,無數藝術家在周村找到了靈感,他們把人間百態投射於周村,在這裡拍攝了不勝枚舉的膾炙人口的作品。周村回報給他們絲絲入扣的場景和自不言說的厚重。
那些周村的故事,交給影視劇,交給大銀幕,交給無數散落天南海北的觀眾去品讀。
從《大染坊》看時代,絲綢之鄉的歲月縮影
2003年,中央電視台一套首播了一部由侯勇、孫儷等一眾實力派演員演繹的時代劇——《大染坊》。該劇講述了清末民初山東周村一個名叫陳壽亭的討飯少年胸懷大志,被周村通和染坊周掌櫃收為義子後苦學染布手藝。十年苦心經營後與人共同創辦大華染廠踏上了工業印染之路,終使大華染廠發展成為青島第二大印染廠。該片一經播出便收獲無數讚譽,在「飛天獎」榮獲優秀男演員獎,優秀錄影、照明、美術等四大獎項。
作為絲綢之鄉的周村,從春秋戰國時期的家庭手工絲織作坊,到明、清時成為全國矚目的絲綢生產中心,再到近代民族工業夾縫中求生存的崢嶸歲月。可以說,周村的染織業、膠東半島的染織業,就是一部中國近代民族工業的血淚史。在抗日戰爭前夕的曇花一現,展示出魯商,乃至中國近代商人的精神面貌,令人深思和感觸。
走進周村,遠遠便看見「天下第一村」的牌坊,這是周村曾經輝煌的明證。史載周村古大街形成於宋元時期,興盛於明清。南起絲市街,北至朔義門,全長1300多米。清朝中葉,周村成為著名的商業中心,與佛山、景德鎮、朱仙鎮並稱中國四大「旱碼頭」。民間流傳:「山東一村,直隸一集」,「金周村,銀濰縣」,「大街不大,日進鬥金」。1904年開埠前周村在山東省的經濟地位僅次於青島、濟寧,每年貨幣流通量1000多萬兩白銀,數倍於濟南。
在那些繁華如海的年代,周村也從來不缺少名動一時的佳話,幾百年的積淀形成了這裡的經商傳統和文人氣息。《大染坊》的主角陳壽亭,雖然從小要飯,目不識丁,但是以其聰睿的的經營,體現出山東人乃至中國人的仁、義、禮、智、信。發起於周村,然後在青島、濟南建廠,與上海林家李老爺子的「巡河炮」來形容,與日本藤井的恩怨纏鬥讓其偃旗息鼓,把「柴家父子」趕出紡織業「不戰而屈人之兵」,不無展示出近代民族工業巨匠的風采,也潛移默化地散發著魯商生意精明但不失誠信的風範。
劇終,日本帝國主義侵略戰爭爆發後,陳壽亭命下屬炸毀其一生奮鬥來的「宏巨染廠」,為的就是不留給「倭寇」。這種對祖國、對民族的赤誠之情溢於言表。周村,也在這樣的愛國深情中,不再僅僅是一處商業中心。
從《一馬三司令》看戰爭,腥風血雨的赤膽忠誠
2016年,八一制片廠著名導演張玉中來周村古商城景區考察選景,對景區街道景點及業戶等進行了詳盡的實地考察,走訪請教馬耀南後人,與周村地方史學者進行座談調研,並先後赴馬耀南烈士故居、黑鐵山起義紀念館及鄒平等地實地走訪調研,經過反復修改,形成近40萬字的文學劇本,後拍攝電視劇被中國人民解放軍八一電影制片廠列入年度創作生產的建軍90周年重點獻禮片之一,這就是《一馬三司令》。
「滿門英烈骨 抗日留英名」說的就是黑鐵山抗日武裝主要主管人、抗日英雄馬耀南三兄弟的傳奇故事。「一馬三司令,得了抗日病,專打日本鬼,保護老百姓」這是抗日戰爭時期在魯北清河平原、魯中膠濟鐵路沿線,尤其鄒平、長山、桓台、高青一帶人民群眾廣泛流傳的一首民謠。
被尊稱為「一馬三司令」的馬耀南、馬曉雲、馬天民,是周村城東北旺村馬家三個親兄弟,他們為清河區抗日武裝的創建和抗日根據地的開辟做出了重要貢獻。在馬耀南的帶動下,二弟馬曉雲、三弟馬天民參加抗擊日寇戰鬥走上了革命道路,先後為國捐軀成為抗日民族英雄。
周村大街北首有一處千佛寺廟,氣勢宏偉,教派眾多,曾有摩尼教分支,現由千佛閣、關帝祠、三義殿、羅漢堂、彌勒殿、觀音殿等大殿組成。傳說羅漢堂重建開光後,殿門連續三天在關閉後自動打開,最後一夜甚至兩扇門齊飛到塑像手中。還有三義殿供奉劉備、關羽、張飛三兄弟塑像,而大殿西側的桃花也開紅、粉、白三色。對於種種異象,當地人說也許是周村的民風淳樸,便有天降祥瑞了。也許,一馬三司令才是看得見、摸得著的天降祥瑞,保佑人民群眾的天兵天將。
周村就是這樣,周村人就是這樣,只要在周村活過,無論是那些土著的住民商賈,還是漂流的藝人小販,總有一種不同凡響的力量令人震撼。有兼濟天下和造福桑梓的義舉,有藏古逾千而不動聲色的隱忍,也有顛沛流離卻昂然立世的志氣。不知是否得知一馬三司令的英雄事跡,1947年,陳毅元帥曾經來此,居住在千佛閣為寺內最後的大殿,為寺廟留下了一股兵氣。想來中國式的開天辟地總是如此,英雄起於尋常巷陌,然後才有一片新天清平盛世。
從《活著》看人生,苦辣酸甜的市井百態
真正讓旱碼頭活下來的卻是張藝謀所拍電影《活著》。
《大染坊》中的「陳六子」令其名揚四海,《活著》裡的「福貴」讓它福貴雙全。「倒騎毛驢」踏進周村,滿眼古樸令人醉,左行絲市街,右走銀子市,滿街都流淌著故事。大酥燒餅上鑲嵌著些絲路花雨,丁家煮鍋裡煮著些唐宋傳奇。
餘華粗言粗語,卻道盡百味人生。整部影片以時間發展為軸線講述了生於周村的福貴的一生。在大的時代背景之下人們仿佛是被推著向前的,福貴亦是如此。四十年代的內戰與打倒地主消滅剝削、五十年代的大煉鋼鐵與大躍進、六十年代的文化大革命以及以後的生活,這就是光影世界裡的福貴的一生,人世間的所有悲歡離合都在螢幕上被演繹,有限時間裡我們見證著的時間跨度所包含的故事是令人心酸的,只能感嘆生命之短暫生活之不易。
周村的皮影是貫穿整個影片的線索之物,影片開頭徐家少爺在賭場技驚四座的那一唱就注定兩者會有所聯繫,敗家之後皮影班主龍二將皮影借與福貴使他有了得以繼續生活的家夥什,皮影陪伴福貴討生活上戰場一路奔波,之後在文革時期被燒毀,最後皮影箱子成了饅頭裝小雞的場所,是一種歲月的見證,何嘗不是福貴這一生的縮影,波折的經歷就像是福貴一生的坎坷,曾風光也曾茍活,千瘡百孔但依然活著。
在周村大街上走,一些精巧的對聯觸動人心。中藥鋪門口寫著「但願世間人無病,不愁架上藥生塵」,真有懸壺濟世的胸懷;楊家大院內廂房的門口是「家居好山好水地,人在不夷不惠間」;還有大德通票號院內的大字「唯吾知足」,處處都有人世的清平和合,也是最傳統的中國民間。
周村,走過歲月,經歷戰亂,蹉跎人生。周村是蒲松齡筆走龍蛇,是武狀元虎嘯龍吟,是千佛寺晨鐘暮鼓,是李化熙祖祖輩輩代繳市稅,是大染房沖出庭院而圖謀天下,是如《活著》中的一個個的真實的福貴們生生不息而隱忍的天人合一。
總之,周村活著,活在影視劇中,活著每個日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