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前段時間經受了新《倚天屠龍記》的摧殘後,毒藥君對經典更加愛不釋手了。
酒愈久彌香,經典歷久彌新。
尤其是影視、音樂這類感性的藝術表達。
究其原因,多是初識不知曲中意,再聽已是曲中人。
所以每隔一段時間,看看過往的老片,或多或少會與以前的偏執和解。
就像毒藥君要說的這部經典——
《滾滾紅塵》
Red Dust
關於《滾滾紅塵》,有這樣一句眾所周知的評論:
三毛寫的是張愛玲和胡蘭成,想的是她和荷西,演的是林青霞和秦漢。
這部電影集結了三個傳奇的女子。
肆意性情、掀起」流浪文學「風潮的三毛。
這是她生前唯一的一部編劇作品。
出名要趁早、亂世中成就聲名的張愛玲。
這部電影是以張愛玲與胡蘭成的故事原型改編的。
風格橫跨文藝、武俠的螢幕女神林青霞。
青霞是女主,而對戲的男主是秦漢,說是演,不如說是兩人的真情流露。
戲里,是沈韶華與章能才的分分合合。
戲外,是三毛與荷西,張愛玲與胡蘭成,林青霞與秦漢的愛情悲劇。
主人公韶華,一個有著自主精神卻出身封建買辦家庭的大小姐。
因為跟一個窮大學生戀愛,被父親囚禁在了家中的閣樓上。
哪怕絕食、自殺、發瘋,父親都不肯放她出去。
只因為父親不愛韶華的母親,所以就把一切的憤怒和失意傾瀉到了韶華身上。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韶華在閣樓里度過了她大半的青春年華。
慶幸的是,這樣封閉的日子並沒有讓韶華沉淪,她學會了寫作。
終於,等到父親死了,姨太太把韶華趕出了家門。
彼時,正值抗日戰爭,日本人在上海肆虐。
韶華租了個房間,天天宅在家里寫小說。
一天,一個叫章能才的男子自稱韶華的讀者,登門拜訪。
他從文章中讀懂了韶華的內心,還送給韶華一個一模一樣的兒時母親送她的玩具。
自幼缺乏家人疼愛的韶華,就這樣陷進去了。
兩人從相識相知,到相戀相愛。
沉溺在愛情中的韶華,並不在意章能才的漢奸身份。
抗戰勝利後,章能才逃匿不知所蹤。
作為漢奸家屬的韶華,備受欺辱,忍受著周圍人的冷眼相待。
韶華四處尋找,才在鄉下找到章能才,卻發現他與一個寡婦住在一起。
韶華依舊抱有希望,但聽到章能才對著那個女人同樣寵溺地說出「小傻瓜」時,
韶華憤怒了,她給章能才扔了一沓錢,便決然離開。
回去後,韶華的閨中好友月鳳,因為跟隨男友搞學生運動,被國名黨警察槍殺。
愛情友情雙雙失去,韶華被徹底擊垮了。
為了在亂世中生存,韶華委身於一直暗戀她的餘老板。
如此,即便外面餓殍遍地,而韶華也得以身著華服,在高檔餐廳吃飯。
只是,褪去了一身學生裝扮,言語刻薄的韶華已不復當初的天真爛漫。
這個樣子的韶華像極了《一把青》中失去郭軫的朱青。
▲《一把青》
朱青的心隨著愛人身亡而死去,留下一個巧言笑兮卻早已空洞的軀殼。
韶華也以為自己心死了,將自己偽裝在世俗的假象里。
直到,她又瞥見了那個熟悉的卻潦倒的身影。
曾經為日本人做事、風光無限的章部長,變成了一個被服務生驅趕的乞丐。
看到這樣的章能才,韶華的心又死灰復燃了。
她撇下餘老板,與滿臉鬍鬚、衣衫襤褸的章能才相見。
為了保護章能才,她甚至裝作一個當街叫罵的潑婦,自己差點被打死。
當初兩人戀愛甜蜜時,韶華經常追問章能才愛不愛她。
章能才從來沒有正面應對過這個問題,即使韶華拿出生辰八字托付終身,對方也是含糊不清。
而歷經輾轉離別後,在混亂的人群里,章能才總算喊出韶華想要的那句:我愛你。
正是因為這句遲來的愛,兩人從此海峽分離。
時局動蕩,大家紛紛逃離上海,餘老板花重金買到兩張去台灣的船票。
韶華瞞著餘老板,把自己的那張票給了章能才,看著章能才離去。
四十年後,章能才回到大陸,尋找韶華,只尋到一本小說《白玉蘭》。
結局,章能才一個人走在白茫茫的雪地上。
這一幕,很像《紅樓夢》里的寶玉看穿紅塵後的出走,紛繁與雜亂消逝,終落得一身空空。
三毛對《紅樓夢》是鐘愛一生,而張愛玲其中一件人生恨事便是「紅樓未完」。
《滾滾紅塵》中處處透著張愛玲的影子。
主人公韶華,出身逐漸沒落的封建家庭,不受父親喜愛,不招繼母待見。
幼年活得小心翼翼,成年離家後,煢煢孑立孤身一人寫小說。
這些跟張愛玲的經歷如出一轍。
片中韶華寫了一本《白玉蘭》的小說,情節伴隨著韶華的旁白聲不時地穿插在影片中。
主人公玉蘭的經歷跟張愛玲《小艾》中的小艾又是相似的。
但是這部小說在虛構中又融合了韶華的自身遭遇,形成與劇情並行發展的戲中戲。
結尾韶華寫給玉蘭的結局,也是她自己的結局。
玉蘭的丈夫死在了戰場,跳河自殺,被一小夥子救了,兩人生了一個孩子。
孩子的名字叫做月鳳。
韶華在章能才離開後,跟餘老板成了家。
相較於現實,電影多了幾分憐惜。
三毛借著《滾滾紅塵》給了張愛玲一個美好的結局。
在當時的上海文學界,張愛玲給人的印象一貫是清高孤傲的。
直至遇到胡蘭成,她才發覺自己可以卑微到塵埃里。
在那紙用卑微換來的婚書上,她寫下一句話:惟願現世安穩,歲月靜好。
對於天性風流的胡蘭成來說,願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的生活,他是給不了張愛玲的。
跟影片中一樣,當張愛玲費盡周折找到胡蘭成,對方已經辜負了她。
張愛玲將她所作《太太萬歲》和《不了情》劇本所得的30萬元稿費一並寄予胡蘭成。
從此兩人互不相欠,不再往來。
多年後,胡蘭成回報給的張愛玲的,只是炫耀自己與眾多女人情緣的《今生今世》。
電影中,韶華將唯一的船票亦即生的機會給了章能才。
對於胡蘭成而言,張愛玲跟其他女人沒什麼區別。
對於章能才,最後,他明白了韶華是他的唯一。
影片當年提名金馬獎12項大獎,香港電影金像獎9項大獎。
最終獲得金馬獎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女主角、最佳女配角等8項大獎,成為金馬獎至今無人能破的記錄。
林青霞憑借此片,拿到了她職業生涯唯一一個影後獎項。
三毛的編劇,張愛玲的故事原型,林青霞與秦漢的絕佳搭檔,還有影後張曼玉的出色演繹。
光是這樣的陣容,就已經堪稱經典。
但讓更多人難以忘懷的,是羅大佑那一曲柔腸寸斷的《滾滾紅塵》。
這首曲子曾火遍大街小巷,翻唱的也不少,但很多人去KTV點歌的時候,才知道有一部同名電影。
《滾滾紅塵》的背景是近代中國時局變動較大的年代,跨度從抗日戰爭到國共內戰,再到動蕩不安的建國初。
每個人的命運都被時代的洪流裹挾著,人人身如浮萍。
故事里的上海,什麼都稍瞬即逝,唯有緊緊抓住一點東西,才不會被淹沒在時代的洪流里。
所以,像大多數人一樣,月鳳跟隨著男友追尋革命理想,為著家國仇恨嘶聲吶喊。
故事外的上海,人人滿懷熱忱、口誅筆伐,而張愛玲冷眼旁觀,將現實的殘酷全揉進筆下的男女情愛中。
香港的淪陷成就了白流蘇,亂世中的韶華,只想追尋著情感上的歸依。
韶華自私麼?她不過是一個有血有肉、渴望有一個安穩的家的普通人。
影片中有一個隱喻意味的情節。
餘老板因為心念韶華,沒登上船,韶華感到很愧疚。
餘老板安慰她:「沒關係、沒關係,不要緊的,我不怕死的,日本鬼子的時候我們不也熬過來了,沒事的。自己人的政府害怕活不成嗎?」
到了結局,章能才踽踽獨行在雪地,聲音響起:「我以為韶華會老、會死,可是卻不曾想她會死在另一個動亂的時代(文革)」。
「時代」和「動亂」,犧牲的從來都是那些命如螻蟻的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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