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看到一篇文章,寫的城市空巢青年,指的大概是我及在座所有同齡人現在的生活。當然,我覺得那篇文章里有些部分寫得過於誇張,跑去別的城市打拼,租房、吃外賣什麼的,並不代表是很苦的生活。苦的部分,往往存在於兩個部分:一個來自外力,在做了不同選擇的人的眼光中,而不是真實過著這種生活的人;另一個則是內力,獨自生活的過程中莫名的空虛感。
獨自生活要面對的第一個問題,就是衣食住行,處處都要錢,為了收支平衡,需要做出精打細算的理財計劃。最大的支出,就是食和住,這兩方面是可以找到支出範圍和舒適度的平衡點。租房也可以租到很舒適的小空間,很多知名的飯店會推出較為實惠的外賣套餐,小份菜之類的。所謂,錢的問題,總能找到解決的方式,大不了消費降級。
一個人在別的城市,無論如何也都會有朋友的。大致分為兩類,一類是在微信里,是在其他城市或者老家工作的老朋友,另一類可能分散在這個城市的任意角落。在當代網路信息技術下,一個人很難成為全然孤立的個體。
至於感情方面,就見仁見智了。李銀河在《奇葩大會》中提到過,婚姻在現代社會中開始消亡。絕大部分人還是希望有穩固的感情,但已經開始有一部分人,在做到個人價值的過程中,不再對感情有所訴求。穩固的伴侶僅僅作為生活方式的一種選擇,而並非是絕對要達成的目標。
相比被迫空巢,我覺得大多數人是在主動選擇空巢。80後、90後,乃至95後,臨近2000年出生的這幾代人從自然人走向社會人的歷程里,有一個較為明顯的斷代,越往後越為明顯。
我們出生到走入社會的階段里,被迫和太多人共存於一個空間之中,並且有無數的規矩限定行為,對於私人空間既渴求又無可奈何。同時,我們在青春期接受的教育,或者是被灌輸的未來生活模式,來自老一輩的傳統思維:完成學業——穩定工作(事業單位)——結婚生子——安居樂業。
但在我們自身的成長過程里,明顯的感受到了整個社會格局的變化,完成的學業成本變高了,本科生、碩士生都不足以支撐進入到下一步「穩定工作」的環節里。好的學歷也越來越難以在工作中,兌換成等價的收入。
在現代社會運作模式中,其實有了更廣闊的空間,允許我們更為自由的追尋想要的東西,去做到自我。同時信息社會、娛樂時代的發達,也帶來了更多消磨時光的樂趣,就算是獨自坐在房里一整天,你也有總能看點什麼、玩點什麼,好好浪費自己的時間。
前陣子讀胡金銓的《老舍和他的作品》,里面寫到老舍初到英國,寄居在一對姐妹家。他看到妹妹長年累月的照顧生病的姐姐,姐妹倆相依為命、孤苦度日,而不求助有錢的哥哥,深感佩服這種「獨立精神」,並說是「資本主義社會制度逼出來的」。
在胡金銓看來,老舍有這樣的看法,全然因為他剛從中國走出來,當時的中國還是農業社會為主,是不折不扣的人情社會模式,依賴著血緣、氏族關係。他所謂的「獨立精神」,是工業社會的必然產物。
我們的經濟體制發展到現在的階段,人情社會、氏族關係雖然從農業社會傳承至今,依舊沒有辦法擺脫乾淨。但大多數人,已經有了選擇的餘地,可以過上「獨立精神」支撐的生活。在作出這個選擇的時候,就應該明白空巢是它的附加項目。
《她》(2013)
為什麼很多人要把孤獨這件事放得很大?一方面可能是來自長期集體生活,留下的慣性。另一方面,則是孤獨看上去難以自洽,畢竟人的心是一個無底洞,總是渴望陪伴。我們在這里談論的空巢也好,孤獨也好,其實是一個階段性的東西。
像是薛兆豐教授在《奇葩說》里提出年輕人貧窮的論點,貧是現狀,現狀因為年輕沒有到獲取豐富物質的時候,窮則是沒有希望,大多數人還是在貧的短暫現狀中,而不要以現有的空巢和孤獨,去堵住了未來的可能性。
所以要解決的問題,變成了一個,我們要如何在繁雜的生活里,學會和自己相處。有很多電影,在教我們怎樣更好的和自己相處。
前幾年我很喜歡一部電影,瑞茜·威瑟斯龐主演的《涉足荒野》,她的角色在婚姻失敗,母親去世後,陷入了無盡的黑夜之中,她沒有辦法處理好自己的生活。在停頓不前幾年後,完全沒有遠足經驗的她,踏上了一場獨自徒步遠行的旅程。
《涉足荒野》(2014)
在這個過程里,她會遇到很多危險,大家都看到《末路狂花》是兩個人結伴帶著槍開車旅行,都有那麼多麻煩,何況她還是一個人。但是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說,她的心里有很多結,這些結看上去都是無解題,沒有辦法打開,她只能把這些問題外化成某種挑戰,當她完成這個挑戰的時候,也就戰勝了心魔。
在處理孤獨感方面,斯派克·瓊斯的《她》,是一個很好的教材。大家都很熟悉這個故事,傑昆·菲尼克斯在離婚後,愛上了一個語音人工智能。他和人工智能的相處過程,其實就是「空巢」的過渡期,在這個過程里,他面對虛擬的事物,激發出了最真實的情感,從而投射到了生活的感悟中。當然,在那個他賴以為生的聲音消失的片刻,心中也是惘然若失。但真實的生活,遠比虛假的科技,要重要得多。
相對來說,《紅豬》是一個更為主動選擇孤獨的故事。紅豬並不是沒有女孩喜歡,也有很多人想招攬他作為同伴,但他選擇自由的在海上飛翔。雖然宮崎駿自己對於這個作品不太滿意,但在我看來《紅豬》是他最浪漫的一個故事了。
《紅豬》(1992)
它很簡單,但又藏了很多神秘的信息在其中。一個男人到底為什麼會變成豬?吉娜到底有沒有等到他?被菲歐吻後他真的變回了人樣嗎?這些問題根本不需要清楚解答,有時候模糊一點,反而更自由,紅豬就活在孤獨的自由當中。
人在孤獨的時候,也難免會要想太多。有一脈電影以《八部半》為首,從它的衍生出諸多變體,像是伍迪·艾倫的版本《星塵往事》,羅伯·馬歇爾執導的歌舞片版本《九》,或者是章明導演的《冥王星時刻》。這一類電影其實是創作者自省的歷程,對於成長、創作的自我剖析。
孤獨同樣會給人帶來間歇性的迷茫感,甚至一心想要擺脫孤獨,如同這些電影里的導演,想要趕快創作完新的作品,重新證明自己。擺脫孤獨是一種無用功,首先沒那麼好掙脫,其次就是它會一而再再而三的返潮。偶爾迷失一會兒,不如就盡情享受迷失的樂趣,吞食自己的痛苦。
《冥王星時刻》(2018)
不得不說,我今年就過得看上去格外孤獨。雖然和熟識已久的朋友合租,但是她常年不在北京,在的時候,我也比較喜歡大家各自關著房門,做自己的事情。她很熱衷於邀我吃飯、喝酒、蹦迪,但都被我冷漠的拒絕了。
過生日的時候,我一個人跑到了北非,躲在撒哈拉沙漠里,連手機信號都沒有。前幾天智齒發炎,實在腫到睡不著,帶上電腦,打了個車凌晨三點去醫院吊水,順便看完了麥昆的紀錄片。看上去很可憐嗎?可是我很開心,我從來沒有像今年這樣認真的和自己相處。
記得以前看過龍應台一篇文章,說她的好朋友獨自在ICU病房,他們一眾好友在聽演唱會。並不是他們拋棄了這個朋友,而是有的難關,像是獨木橋,只有他自己一人可以攻克。空巢、孤獨遠不是什麼生死攸關的事情,但是在面對這件事的時候,也只有你自己一個人可以找到與之相處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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