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很多媒體都報導了「權健事件」的一個重磅消息：經前期工作發現，權健公司在經營活動中，涉嫌傳銷犯罪和涉嫌虛假廣告犯罪，公安機關已於2019年1月1日依法對其涉嫌犯罪行為立案偵查。
從輿論紛爭到刑事立案，這樣的進展振奮人心。本來我也準備借機再談談對「權健事件」本身的看法的。但在動筆之前，我收到復旦大學附屬兒科醫院黃志恒醫生發來的一個病例。於是，我改變了注意。
這個病例讓我意識到：就算權健倒下了，如果民眾的健康素養上不來，又能起多大的作用呢？落後的健康素養必然會催生更多的「權健」站起來。有需求，就會有市場，土壤環境不改變（當然也包括法治和監管環境，今天重點說民眾的健康素養），終究是治標不治本罷了。
黃醫生告訴我的這個病例是一個15歲左右的高中男孩，身高175cm多，體格強壯，平時愛好打籃球，12月31日0時許不斷嘔吐，而且嘔吐是根本控制不住的那種。後從床上掉下來碰到襠部。因發生時剛好是半夜，家長看到孩子睪丸是腫的，就用老家土方法抹了點豬油，後不放心就把孩子送到了縣醫院。
縣醫院的醫生做了相關檢查後，發現血流明顯，不確定是睪丸扭轉，說觀察才能確定是否是扭轉。
後家人不放心，又送到市級醫院，市級醫院檢查後說是睪丸扭轉，要馬上進行手術。但家人還是不放心，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最終這家人決定把孩子送往省醫院。
在去省醫院的路上，時間已經過去了30多個小時。在省醫院檢查發現孩子一側睪丸變黑3/4，醫生建議切除，讓家屬簽字……孩子的父母哭著央求醫生一定要注意保護另一側睪丸。
這個病例教訓特別慘痛。睪丸扭轉的黃金救治時間是6小時，如果家長平時能夠對這種病多一些了解，放棄長途奔波不斷轉院就醫，孩子的睪丸很大程度上會保住。盡管我不知道當事醫生和家長是怎麼溝通的，但從經過看，最初送診的縣醫院應該是有能力進行睪丸復位和固定的，唯一的是當時處於睪丸扭轉早期不能確診，但持續觀察後進一步檢查，應該是能夠發現並確診，進而進行及時救治的。退一步說，就算後來轉到市級醫院只要時間允許也是可以的，但很遺憾，家長由於不放心又轉到了省醫院。黃金救治時間就這麼給耽誤了。
世上沒有後悔藥，對於孩子如今說什麼都晚了。一個人的健康素養的高低，在關鍵時刻真的能決定生死。從家長往孩子的睪丸上抹「豬油」這種土方法，就能夠看出這家人的健康素養是多麼的差。
我曾多次在三甲傳真上發布過關於睪丸扭轉的科普，特別是對睪丸扭轉的症狀反復強調，這種病多發於青少年，且發病急，扭轉初起時，疼痛局限在陰囊部位，之後會向下腹和會陰部發展，孩子伴有嘔吐、惡心、發熱、陰部紅腫、壓痛、厭食、躁動不安等症狀。 所以，這名高中生很有可能在從床上掉下來之前，就已經發生睪丸逆轉了，而不是因為從床上掉下後碰到了睪丸導致紅腫。
這個病例也讓我想起了另外一個只有10歲的小男孩，也是發生在夜間。當時醫生接到急診分診台的電話，說有一男孩陰囊腫痛，請速到急診。醫生火速趕到急診後，便看到一個焦急的父親抱著一個男孩子。大致問了情況：男孩10歲，晚上12點左右在床上突然醒後喊蛋蛋疼，據他父親說當時看到陰囊就有些腫了。
給小男孩做了查體後，左側睪丸腫大，上抬到近外環口處，平臥抬高左側睪丸疼痛加劇，陰囊透光試驗陰性，提示睪丸扭轉。為進一步明確診斷，醫生給小男孩約了急診陰囊彩超，結果是果然不出所料：左側睪丸血流信號明顯減少，阻力指數較對側明顯增高，提示睪丸扭轉。
孩子父親焦急地問：「醫生，沒什麼大事吧？」
「情況很嚴重，必須馬上急診手術！」看著他一臉的迷惑和錯愕，醫生進一步解釋說，孩子是睪丸扭轉，是因為精索發生扭轉後導致睪丸血供減少或消失，如果不及時手術，會導致睪丸壞死。但慶幸的是發現得很及時，從睪丸發生扭轉到現在不到4小時，經過急診手術探查復位，是能夠恢復左側睪丸血供的。另外，孩子有過扭轉後發生再次扭轉的可能性較大，所以手術中還要對雙側睪丸進行白膜內固定，防止日後復發。
但就在這個時候，小男孩的父親突然很不信任地看著醫生，嘟囔著小孩睡覺好好的會不會是被什麼東西咬了，這就需要動手術了？你們這是過度治療吧……
醫生再次重申緊急手術的重要性：「睪丸發生扭轉後6小時內復位對睪丸的分泌及生育功能無明顯影響，但拖延時間越長，預後越差，超過24小時絕大多數患者睪丸均已缺血壞死。而且因為血睪屏障的破壞，對側睪丸也可能受累。」
很遺憾！小男孩的父親始終在搖著頭。就在僵持中，小男孩疼痛感似乎減輕了一些。孩子父親一臉輕鬆地抱起小男孩就往急診出口走，邊走邊說：「醫院真是太黑了！」
醫生沖上去想告訴他疼痛減輕不代表就沒有扭轉，但這時這位父親已經完全將我拒於千里之外。無奈之下，醫生只能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中。
當這對父子再次出現在醫院時，已經是一天後了。原來小男孩的父親離開醫院後，給他認識的那位名醫打了電話被告知趕緊回醫院復查B超。於是他們又回到醫院在門診查了陰囊彩超。
然而，這次彩超結果卻提示：左側睪丸未見血流信號，原來未見異常的右側睪丸提示血流信號減低並腫大。因為缺血時間超過了24小時，所以左側睪丸肯定是保不住了，當務之急是必須立即手術切除左側睪丸並探查右側睪丸。
手術台上，打開孩子鞘膜左側睪丸已經呈黑紫色，溫鹽水濕覆15分鐘後沒有變化，切除了左側睪丸。右側陰囊打開後發現也存在一定程度精索扭轉，復位後對右側睪丸做了固定。但因為彩超提示右側睪丸腫脹並缺血，最後睪丸分泌功能和生育功能能否保住還得進一步觀察。
下面這張照片是小男孩已壞死的睪丸，慘不忍睹。
對於這樣一個悲慘的結局，小男孩的父親在病房走廊里用頭撞著牆，失聲痛哭。
家有男孩的一定要注意：睪丸扭轉很常見的，多發於青少年，劇烈運動會引起睪丸扭轉，蹺二郎腿後也易引發睪丸扭轉，也有部分睪丸扭轉的病例是在睡眠中發生的，這可能與睡夢中提睪肌的劇烈收縮有關。睪丸好比一個西瓜，精索就是西瓜上的藤，藤打了個360度的結，水分不能正常供應，時間長了，西瓜就會蔫了壞死。這種病發病急，突然出現陰囊腫脹，一側睪丸和陰囊會劇烈疼痛。切記最佳搶救時間是6小時內，越早越好。一定要切記！
急病急診，時間就是生命。請相信醫療技術發展到今天，對於急症的診療程序都已經有了較權威的指南流程，如果一味質疑醫生，固執己見，那麼和時間一起流逝掉就是生命！這樣的就醫常識，請人人皆知！
在醫院工作久了，看過太多的悲劇，但其實很多都是可以避免的。權健事件發生後，愈發覺得，提高民眾的健康素養迫在眉睫，醫學科普任重道遠。
請把這篇文章轉給所有人看到
最後，我還想提醒大家，健康人生拒絕悲劇，請長按二維碼，關注三甲傳真，每天從閱讀一篇有溫度的醫學科普開始。
專注在 兩性、愛情等領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