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沈聊戲:譚元壽和馬長禮這老哥倆

當年的北京京劇團有兩位年輕的實力派老生演員頗受觀眾歡迎,一位是譚元壽、另一位是馬長禮。從解放初期兩人效力於譚富英裘盛戎領銜的北京市京劇二團到後來加入由馬譚張裘掛四大頭牌的北京京劇團,文革後在北京京劇院一團共同擔任頭牌老生,直到八十年代末逐步淡化於舞台,譚馬二人在舞台上合作了三十多年從未分開過,可算的是紅氍毹上一對「好兄弟」了。

譚元壽是譚門第五代,父親是四大須生之一的譚富英,祖父譚小培,曾祖是譚派創始人、有「伶界大王」之稱的譚鑫培。譚元壽1928年出生,自幼進富連成學藝,工老生兼武生。他的譚門本戲《失空斬》《定軍山》《戰太平》等深得其父真傳。他的幼功紮實,長靠短打戲樣樣皆精。一場演出能夠貼文武雙出。出科後先後搭荀慧生、葉盛章和葉盛蘭的班社。在育化社,譚元壽應跨刀老生,《群英會》葉盛蘭的周瑜、譚元壽的前魯肅後孔明,《八大錘》葉的陸文龍、譚的王佐。他20歲左右曾和年紀相仿的梅葆玖和杜近芳分別演唱《打漁殺家》《紅鬃烈馬》,劇壇新秀、生氣勃勃、引起轟動。後來,譚元壽在譚富英裘盛戎的太平京劇團以及後來的北京市京劇二團效力,他主演的《野豬林》很受歡迎。

馬長禮1930年出生於北京,他幼年入北京榮春社科班學藝,出科後,向劉盛通學老生並私淑楊派,苦心鑽研,頗得楊派藝術真諦。解放後,馬長禮先加入吳素秋的市京劇四團,後調入市京劇二團。馬長禮的嗓音寬厚響亮且有韻味,很得裘盛戎的讚賞,於是馬長禮就給裘唱二路老生,像裘盛戎主演的《鍘美案》中他來陳世美,《姚期》中他來劉秀,二人對唱配合得當,裘十分滿意。一次馬連良聽電台播放京劇,覺得這個青年演員不錯,挺會用嗓子,於是在天津遇到裘盛戎時就說,你這兒有個年輕人不錯。裘先生立刻把馬長禮叫來,讓他給馬先生跪下來拜師。但因為那時候馬長禮已經準備拜師譚富英了,於是馬連良就把他收作了乾兒子。

53年他隨市二團赴朝慰問演出,應志願軍邀請曾主演《甘露寺》,譚富英的劉備、裘盛戎的張飛、李多奎的國太、張洪祥的孫權、楊盛春的趙雲。馬長禮真幸運,這可是北京京劇團成立後馬連良唱《甘露寺》的陣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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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長禮在五十年代嶄露頭角,引起觀眾的關注和好評。他和相聲演員馬季、北京人藝話劇演員馬群和評劇演員馬泰等四位優秀青年演員被譽為首都舞台的「四馬」。

隨著市二團並入北京京劇團,譚元壽和馬長禮開始了新的合作時期。他們在馬譚張裘四大頭牌演出中均扮演重要配角,如譚元壽陪裘盛戎唱《連環套》的黃天霸,馬長禮陪裘盛戎演唱《斷密澗》的王伯當。在馬譚張裘聯袂主演的《趙氏孤兒》中譚元壽扮孤兒趙武,馬長禮飾演舍生取義的韓厥。這兩個角色歲雖為配角,但他們演的活靈活現,為整出戲增色不少,後來的扮演者都沒有達到他們的水平。

北京團人才濟濟,四梁四柱齊全硬整。除了四大頭牌輪番上演之外,以年輕人為主的「小團」也同時演出,同樣受到觀眾歡迎,譚元壽和馬長禮就是小團的台柱子。《群英會 借東風》是兩人同台合作的劇目,頗受歡迎,從他們身上看到馬連良和譚富英的影子。

62年以後,譚富英患病退出舞台,63年北京京劇團赴香港地區演出,譚富英也缺席,於是譚的拿手劇目和他與馬張裘的合作劇目就由譚元壽、馬長禮、高寶賢等接替。像譚元壽陪裘盛戎唱《將相和》,馬長禮陪張君秋裘盛戎唱《二進宮》,高寶賢在《趙氏孤兒》里替譚富英演趙盾。拍電影《鍘美案》時馬長禮替譚富英演陳世美,而譚元壽則扮演韓琪。

譚元壽和馬長禮在大演現代戲中擔負了重要任務,如兩人主演《智擒慣匪座山雕》譚演少劍波、馬演楊子榮,《青春之歌》中馬演盧家川、譚演江華,《草原烽火》馬演李大年、譚演巴吐。特別是在《沙家浜》中譚演新四軍的郭建光,馬飾演漢奸刁德一。這出戲創作成功流傳至今。

文革後,北京的京劇院團重組,1979年成立了北京京劇院,其中一團基本上是老北京京劇團的原班人馬。但是馬譚裘已經去世,張君秋後來也調離去了中國戲校,於是譚元壽和馬長禮頂替上來,成了掛雙頭牌的老生。這期間隨著恢復傳統戲熱潮,譚元壽演出譚派骨子老戲《奇冤報》《問樵鬧府》《戰太平》《黑水囯》等,馬長禮則演出馬派戲《十老安劉》《春秋筆》《胭脂寶褶》《清官冊審潘洪》等。觀眾仿佛又回到了北京京劇團四大頭牌那個火熱時期。1986年北京京劇院機構改革,劇院調整成6個團,譚馬依然在一團,同時梅葆玖、梅葆玥也加入進來。直到八十年代末兩人相繼到了退休年齡,二人的合作才告結束。

2016年11月,馬長禮因病去世,享年86歲。譚元壽聞訊十分悲痛,他說:我們二人親如兄弟,藝術上互相切磋,雖然都是唱老生的,但從來沒有發生過任何一丁點兒隔閡,都是我讓著他,他讓著我。年近九旬的譚老先生對馬長禮的藝術非常推崇,他說,長禮兄弟的藝術造詣很高,我不如長禮兄弟唱得好,我這一輩子都在向他學習,想從演唱上追上他。他還深情地回顧說,馬長禮全家跟我們譚家感情深厚,他的夫人小王玉蓉是我父親譚富英的義女,逢年過節,他的閨女和姑爺(杜鎮傑)都會來看我,我們兩個人歲數都大了,只能通過電話聊聊天,但感情特別好。

從譚老先生這番話中可以看出,他和馬長禮真是京劇舞台上的一對好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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