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念慈與楊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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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版《射雕英雄傳》劇照

想到穆念慈，我腦海里總是會浮現出一個民國大僚的母親的形象來。生於鄉間的小家碧玉，跟了一個不成器的男人，不小心養了一個有出息的兒子。慈弱良善，吃夠了丈夫的苦頭，卻又韶年早逝，沒能享到兒子的福。

我總覺得穆念慈是金書中最沒有武俠氣質的一個人物。在古代，女人不能讀書出仕，除了做家庭婦女，基本無路可走，可是在武俠小說里，她們卻大有可為。學會了武藝，不但可以防身，而且可以自立，天資過人者可以開山立派，如林朝英、郭襄，也可以像黃蓉、程瑤迦一樣相夫教子，資質不那麼好的，可以加入峨眉或者恒山這種女性為尊的幫派，總之，要想安身立命，比起那些不會武功的女子來說要容易一萬倍。

穆念慈無父無母又無兄弟姐妹，盡可以在江湖上瀟灑走一回，高興怎麼生活就怎麼生活。天下第一大幫丐幫的幫主洪七公與她有師徒之誼，又有郭靖、黃蓉這樣的實力派朋友，可算握了一手不錯的牌，可是卻被這個老實姑娘打得稀爛。

如同所有命運淒苦的舊式婦女一樣，她最厲害的一門功夫是自欺和啞忍。她自與完顏康比武之後，一往情深，心中便認定他是個了不起的英雄豪傑。真有意思，楊過從小就沒見過自己的父親，也不由自主地把他想像成了一個英雄豪傑。穆念慈從沒見到楊康做過半件好事，卻一廂情願地認為他是個好人。楊過因為沒有見過父親，所以只能靠想像和腦補，而穆念慈是清清楚楚見到了楊康的所作所為，卻仍然要把這個貪圖富貴的無恥之徒假想成大仁大義愛國愛民的英雄，一次又一次地欺騙自己，甚至助紂為虐，為他送信，幫他隱瞞惡行，真叫人扼腕嘆息。

對於楊康的行徑，她十分不齒，卻又無力改變，只能屢屢「死諫」。她有兩句名言：一，「他是王爺也好，是乞兒也好，我心中總是有了他。他是好人也罷，壞蛋也罷，我總是他的人了。」二，「將來要是你不做好人，我也無法可想，只怨我命苦，惟有死在你的面前。」這種軟弱待宰的舊式婦女的言語看著實在叫人氣悶。姑娘，別忘了你是個俠女啊！男人不聽話就削他啊，楊康的武功也沒多高，你可以再去找洪七公學上三天功夫，輕輕鬆松把丫治住，一輩子就踏實了嘛，何苦一定要把主動權交給男人？如果說男人靠譜那也算了，你愛做小女人那也由得你，可是，楊康哪里值得托付呢？

可以說，她對楊康半點也不了解，她所傾慕的一直是她臆想中的英雄，跟現實生活中的楊康沒有半點關係。當他們不在一起的時候，她想起他來心中無限溫存，每次見面便如兜頭涼水澆來。楊康與她簡直無法對話，她三句話不離家國大義，而他一心想要的是榮華富貴，她既沒有阿朱那樣跟著他去做胡人的魄力和勇氣，又沒有揮慧劍斬情絲的決絕，反而掩耳盜鈴一步一步滑入深淵。

楊康甚至都不用如何欺騙她，她自己會找出各種理由來催眠自己與他走下去。在鐵掌峰上他輕而易舉地就讓她失了身，一夜風流之後他也無心去管她的死活，任由她做了單親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