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6日,義大利電影大師貝納多.貝托魯奇走完了他77年的傳奇一生;作為享譽世界的電影宗匠,貝托魯奇用細膩的筆觸以及宏大的格局譜寫了一幅獨特的世界電影靈性地圖;在大師掌鏡的每部作品中,人物感情豐富且飽滿,而角色困頓的欲望正如全片之火種,推動電影綻放出驚世駭俗的火花。
自貝托魯奇1962年執掌導筒開始,半個世紀的20部電影長片中,其類型的多樣性和豐富性令人怎麼舌:既有涉及歷史更迭和社會變革的《1900》,既有揭露人性欲望的《巴黎最後的探戈》;既有情竇初開的少女芬芳,又有身不由己的末代君皇。貝托魯奇對電影求深求精,且在不同風格中遊走切換、拿捏得當;而對東方佛學和異域文化的探究,更見導演如頑童般的純粹匠心。
在1962年的處女作《死神》中,年輕的貝托魯奇在前輩帕索里尼的提攜下一步入室,20歲過盛的電影才華亦在這部文學改編的作品中充分施展;包括對鏡頭的調度、對節奏的掌控,甚至後來作品中人鏡合一的獨特手筆,皆可《死神》中初尋端倪。在戰後義大利新電影陣列圖中《死神》並不算出彩的一部,但充分的資源皆為貝托魯奇所用,也為後續的大師養成打下了基礎。
在義大利本土的影像構建中,貝托魯奇更願意去剖析戰爭年代的個體命運,這在《隨波逐流的人》和《1900》兩部代表作中體現得最為恰當。革命浪潮和社會激蕩下,個體的處境更如社會變遷中無法自控的塵埃,時代的使命和個人自我表達的強烈衝突,進一步深化了電影的整體悲劇力量。無論是《隨波逐流的人》中的另類法西斯成員馬塞洛,亦或《1900》中臥軌的少年;在他們誕生於影像中的那一天起,便被不可避免地被群體力量所裹挾。而自我意志的表達、抗爭和焦灼,更引來了群體黑洞的吞噬和毀滅。
70年代的創作風格亦影響了後來的貝托魯奇,反而隨著對電影感的與日俱增,貝托魯奇在後續的作品中展現出愈發純熟和精巧的功底;而他對個人命運與家國命運的辯思以及鮮明的個人風格,也被傳導至後來的鴻篇巨制《末代皇帝》中;同樣,在電影技法上的精妙絕倫則進一步深化了《末代皇帝》的寓意,並讓這部電影色香味俱全,且由內而外皆達到了貝托魯奇生涯創作的巔峰。
《末代皇帝》無疑是東西方電影集大成之作,而貝托魯奇對人性和角色心理的把控亦彌除了東西方的隔閡,達到了人性之共通。主角溥儀更如被時間禁錮一生的囚徒,在年幼時登基便四面圍堵他的紫禁城牆,如影隨形伴隨了他辛酸的一生;溥儀長成後,個體自我意志在社會機器面前一次次被打敗和羞辱,當溥儀顛簸流離一生回到金鑾殿那一刻,我們發現時間早已給他的生命種下了不可逆轉的輪回。
或許大師的功底之強更在於對宏觀和微觀間分寸的拿捏,即便恢弘壯麗如《末代皇帝》,貝托魯奇皆可抓住每一個角色當細膩的心理動態,並以蒙太奇的手法演示。《末代皇帝》完美宣告了貝托魯奇前半生導演生涯的完結,而在他影像中極盡所能闡釋命運不堪後,90年代的作品卻更偏向於空靈和神秘;此時貝托魯奇更在意每個人物間的欲望表達,在內心間靈性與人性的交織亦成為了他後續電影探究的核心。無論是《遮蔽的天空》還是《小活佛》,貝托魯奇更願意花時間專注不同文化下的個體的愛恨糾葛,《遮蔽的天空》在延續了早期作品《巴黎最後的探戈》中對情愛探索的軌跡後,更賦予了作品原始的神秘感;且神秘感在宗教電影《小活佛》中更達到了巔峰。
東方三部曲以《末代皇帝》開篇、以《小活佛》結尾,沉浸於東方美學的大導演亦在多樣文化的錘煉中洗盡鉛華,在把視線轉回歐洲本土。三年後的《偷香》則完全擺脫了貝托魯奇過往電影中沉重深邃的基調,俏皮可愛且青春感十足,明媚清新的布景則瞬間把觀眾帶回情欲的源頭,加上主角麗芙.泰勒的少女氣息牽引下,電影的每一幀都別致淡雅、馥鬱芬芳。
年過花甲之後,大師對青春的表達卻愈發濃烈。2003年的《戲夢巴黎》更如貝托魯奇的個人青春日記,革命與欲望間的水火交融更可看成導演40年生涯之總結;如果說《末代皇帝》是對傳奇的撰述,那麼《戲夢巴黎》則意在營造現實和虛幻交織共生的影像幻覺,在甜蜜和苦澀中完成對青春史詩的歌頌,在頹廢和華麗中譜寫出別致的浪漫篇章。
從影50年以來,貝托魯奇對人性欲望的挖掘和探索從未停止過。在時代的洪流中愛和生存的悲劇力量亦成為他電影中永恒不變的主題;時代群體和個人的表達的辯思,更讓貝托魯奇自立宗派、獨樹一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