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導演不是畢志飛,假如沒有那些幺蛾子:專家背書、聲討豆瓣、喊話影評人、報名參賽戛納,《純潔心靈·逐夢演藝圈》可能就是一部安靜的爛片,悄聲上映,默默下線。每年都有很多這樣的片,網大質感,水準低劣,卻不甘心只走網路發行,非要衝擊一把院線,不成炮灰心不死。

去年9月22日上映後隨即撤檔,今年2月9日春節檔再映,並沒改變畢導這片的命運,累積票房僅234萬。但畢志飛在此期間,戲精特質爆發,頻頻爆出行為藝術般的言論,讓他和《純潔心靈·逐夢演藝圈》,成為現象級的奇葩導演和經典爛片。

顧名思義,電影和演藝有關,講的是一個表演班的學生和他們老師的故事。一溜兒美女帥哥,盡管,較真點去看的話,有的整容臉也稱不上美。名牌,豪車,潛規則,師生戀,為了演戲得陪老板吃飯喝酒,試鏡時副導演一臉醜態只想揩油,各種細節、橋段和情節,幾乎是按著庸俗化刻板印象的模子刻出來的。對貧富的認識,對奮鬥的表現,對名利的看法,都停留在最膚淺的俗套之內。畢志飛自己,親自飾演「可親可愛、認真負責」的文天陽老師。
敘事支離破碎,每個角色動不動就來一段獨白,情節轉折、發展常用一場戲帶過完事。台詞和整片氣質特別相符,樸素得像出自初中生的作文,比如,畢志飛這句:「我的學生們,在他們最美好的青春年華,帶著夢想和親人們的希望,考進了表演系,他們也決心努力拼搏。但是,在那繁華的都市里,在那複雜的影視圈里,他們能做到自己的夢想嗎?」能做到嗎?不用我說,你也能猜到走向和結局。可要是一位編劇,台詞寫成這樣,沒點門路的話,工作一定不好找。

從鏡頭到敘事,從台詞到主旨,沒有一處不令人啼笑皆非。不過,如果你見多識廣,每年閱片無數,這片恐怕並不會讓你大吃一驚。畢志飛電影的爛,其實相當普遍,在影視行業不算少數分子。
而當他成功引起輿論注意,將群眾視線集中在他身上的時候,事兒就變得非常有意思了。這些年,電影市場火熱,專業導演供不應求,很多院線片和網大出自外行之手,水平業餘乃至粗劣,可以說在情理之中。但畢志飛是如假包換的科班生,在北京電影學院上過表演系,在北京大學讀了影視學博士。
北電和北大的教育,一向偏精英,從它們畢業的從業者,電影趣味一般比較藝術化,奇怪的是,這在畢志飛身上沒留下任何烙印。包括他的博士論文,《藝術與商業融合的不懈探索——馬丁·斯科西斯導演研究》,無論是選題還是質量,都和任何一所高校的普通論文沒什麼區別。
除了製造笑料,畢志飛和他的電影,無意中做出了如此貢獻:他以一己之力,拉近了精英階層和草民之間的距離。原來上過北大的人,視角、審美、能力,也會如此平易近人;原來讀過北電的人,對電影圈的認識和想像,也會跟屌絲意淫似的,拍出來的電影就像外行人搞的網大。
當然,由此衍生的另外一些問題,也讓人困惑:他是如何一步步升學以及順利畢業的,他是如何拿到投資並邀請到專家給他背書的。從《純潔心靈·逐夢演藝圈》體現出來的電影素養來看,畢志飛能夠一路通關,在電影之外的能力上,真是天賦異稟。

爛片也分段位,分三六九等,平庸、奇葩或經典。能夠成為經典,有些純靠內容上位,比如《天機·富春山居圖》;有些靠錢,比如號稱投資7.5億的《阿修羅》;《純潔心靈·逐夢演藝圈》這種小成本的現實題材片,爛相比較小清新,有畢志飛作天作地、蠢傻難分的強力光環加持,它才能夠在一眾被遺忘的爛片中脫穎而出,躋身為被人銘記、值得載入史冊的妖艷貨色。
時代遼闊,奇葩無數,畢志飛絕對不會是最後一個特色導演。人們嘻嘻哈哈、心照不宣地自當WIFI熱點,擴散、提升著畢志飛的熱度;人們願意付出一點口水、流量,來獲取一種快捷的娛樂快感,但也僅止於此,多數人沒有在消費上付諸行動,去影院圍觀畢志飛的「心血之作」。精英分子如李海鵬,怒噴世界變蠢,但在這個小角度上,時代和群體還是聰明的。
不甘心當網大,卻注定只適合存在於網路。畢志飛和他的《純潔心靈·逐夢演藝圈》,逐夢院線還是算了,逐夢網路吧,彈幕別關,樂子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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