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孫暢 編輯/費小醜
20年前,溫子仁在澳大利亞上學時,當時學校裡的小孩分成兩撥,一撥是搞沖浪的酷小孩,另一撥是搞漫畫書的宅小孩。溫子仁說自己是「宅小孩」,因為「看了斯皮爾伯格的《大白鯊》,很怕鯊魚。」《大白鯊》也成為了他的恐怖片啟蒙。
畢業後,溫子仁離開澳大利亞,和大學同學雷·沃納爾一起闖蕩好萊塢,當時他們還是一對沉迷電影的宅小孩,拿著自己拍攝的8分鐘短片四處尋找投資,這是《電鋸驚魂》的前身。
20年後的2017年,溫子仁帶著數百人的劇組重回澳大利亞,在昆士蘭黃金海岸拍攝《海王》,一個標準的好萊塢超級英雄大片。
20年前害怕鯊魚,不喜歡下水,20年後,在大海中拍攝一部超級大片,溫子仁已經一步步完成了從宅小孩到酷小孩的轉型。
熟悉溫子仁的人都知道,《電鋸驚魂》系列讓他在好萊塢展露頭角,《死寂》、《招魂》系列、《潛伏》系列讓他成為恐怖片導演的代名詞。
而執導《玩命關頭7》、《海王》兩部好萊塢大片,讓人們看到他在中小成本恐怖片之外的另一種可能,他同樣有能力製作明星雲集、特效密集的商業大片。
在溫子仁身上,可以看到一個導演在好萊塢的成長路徑。小成本恐怖片一戰成名,不斷推出續作強化個人風格,嘗試大製作,並在其中同樣加入個人表達。而這背後,又是好萊塢成熟電影工業體系的支撐。
從墨爾本理工大學到好萊塢
溫子仁11歲便立志要成為一名電影導演,在墨爾本理工大學,他遇見了學編劇的雷•沃納爾,二人加入一家電影社團,鑽研恐怖片。
畢業之後,二人合租一間地下室,因為找不到工作,遭受經濟和精神的雙重壓力。在這樣的情況下,二人在地下室裡寫出一個邪典故事,拍成一部8分鐘的短片,這就是《電鋸驚魂》的前身。
短片被美國著名的獨立電影公司Evolution的制片人看中,投資120萬美元,前後18天,便在一座倉庫內拍完了第一部《電鋸驚魂》,結果成為超級黑馬,北美地區票房超過5500萬美元。
隨後獅門影業買下版權,在後來6年內連續拍攝了6部續作,全球票房超過8億美元。溫子仁擔任了《電鋸驚魂2》的制片人以及《電鋸驚魂3》的編劇。
趁勝追擊,2007-2011年,溫子仁通過執導《死寂》、《死刑》、《潛伏》,一舉奠定了自己在恐怖片界的名聲,很多恐怖片愛好者成了他的粉絲。
2013年執導《玩命關頭7》是溫子仁的一個重大轉變,影片高達2.5億美元的製作預算,是溫子仁以往沒有嘗試過的。
最終速7的票房口碑雙收,全球票房15億美元,而溫子仁也成功在「玩命關頭」系列裡加入了個人風格,使其更具懸疑性,更刺激,得到了全球觀眾的認可。
《速7》之後,執導《海王》,溫子仁有了更多自主權,「我已經通過之前的作品證明了我的水平和能力。所以在跟華納提案的時候,我就直說了,這是我想要拍的方式,只有按自己的方式去拍的話,我才願意執導海王。」
溫子仁為海王設定了一個「經典的英雄成長路線」,「開始很不情願做英雄,根本不關心那些破事,直到經過旅途中一系列的磨難和轉變,他成了一個真正的英雄。」
溫子仁覺得,自己的成長軌跡,也和海王有類似的地方。「作為一個拍恐怖片出身的電影人,我有一種從底層小人物翻身反抗的精神,所以我越想越覺得海王就可以是這樣一個有機會翻身的角色。」
溫子仁說,恐怖片對於導演來說,「是進入電影產業的最好的一個入口」。成本較低,而有足夠空間在敘事結構、主題上做文章。憑借恐怖片成名的溫子仁「有些不甘心」,「想證明自己也能拍好其他類型的電影,不只是擅長恐怖片的導演,而是一個全面的導演。」
一個小成本恐怖片導演如何融入好萊塢工業?
從一開始的幾乎零成本拍攝,到小成本獨立電影,到獅門影業這類中等體量制片廠主導開發系列電影,再到《速7》《海王》這類超高投資、強IP作品,溫子仁的導演經歷可謂是多級跳,扮演一路開掛的贏家。
雖然《電鋸驚魂》一開始是B級片的製作方式,但由於具備小成本撬動高票房的能力,在獅門影業的包裝下,越來越向系列化、流程化的方向發展。成本由第一部的120萬美元,後續上升到400萬美元、2000萬美元,在演員知名度、場景數量方面都有提升,甚至加上3D效果。
恐怖片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溫子仁在中間逐漸培養起流程化的創作能力,讓他能操作更大規模、更複雜的電影。
「拍攝《速7》,與以往最大的不同是,製作規模、能夠調配的資金與其他資源都被放大了,無數的玩具、槍支、車以及炫酷的視覺效果。」
而從《速7》到《海王》,溫子仁對這套工業化流程明顯熟悉了很多。「每天都要盡力完成需要完成的戲量,一邊拍攝一邊改進。」
和預算同步增加的是工作量和難度,《電鋸驚魂》拍了19天,《海王》拍攝超過100天,其中很多需要下水。「每天還要鏖戰後期特效,鏡頭太多了,你看我的黑眼圈。」
流程化的工作方式能讓一個龐大的劇組更有效率地運轉,也不可避免地讓導演的創作自由受到一部分限制。這需要導演和制片方在中間找到一個平衡點。
在拍攝《速7》的時候,溫子仁說:「這部作品不是我可以一手掌控的恐怖電影,就像別人家的小孩。」但溫子仁在保持電影自身特點的基礎上,做出了一些改變,將擅長的恐怖片手法加入其中。
第一是改變攝影機的運動方式,像GoPro一樣的視角,為觀眾營造代入感,「要觀眾也能感到疼」。另外,放大某一個特定時刻的懸念,比如保羅爬出即將跌落懸崖的大巴,讓人捏一把汗,是非常希區柯克式的設定。
在《海王》中同樣如此,有很多次突如其來的爆炸、襲擊,同樣是懸念設定的方法。中間一部分,海王對抗海溝族的段落,明顯是cult風格。另外,採用大量的跟拍式的鏡頭,讓觀眾的代入感更強,也更能體會到人物的弧光。
這是流程化作業和導演個人表達的一個平衡點。溫子仁說:「拍電影不應該只知道照搬計劃去執行,所以我喜歡像以前拍獨立電影那樣,保持一定的靈活度,隨機應變,在拍攝過程中不斷發現新的東西。」
拍攝《海王》,制片方華納給了溫子仁更多創作上的自由。「很多創意、另類的設想得以做到。」包括經典的英雄成長路線、《星際大戰》式的戰鬥場面、加入怪獸元素等等。溫子仁說:「今天的觀眾都見慣了特效大場面,我很想給他們看一些從沒看過的世界。」
溫子仁、諾蘭的成長路徑在中國行得通嗎?
溫子仁是近些年在好萊塢崛起的年輕導演的典範,很多人關注他的華裔身份,但實際上,如果非要對比的話,最相似的應該是英國導演克裡斯托弗·諾蘭。
諾蘭早期同樣憑借一系列極具個人風格的、低成本的懸疑片打開知名度,隨後進入大製作階段。
1996年,年僅26歲的諾蘭,拍攝長片處女作《追隨》,成本只有6000美元,是他和電影社團的朋友們一起拍攝完成。2000年,諾蘭從英國到好萊塢發展,在獨立電影制片廠的支持下,用500萬美元的成本拍攝《記憶碎片》,獲得了很多劇本獎項,以及奧斯卡和金球獎最佳劇本提名,開始成名。
隨後,諾蘭接下了第一部大製作,同樣是一部DC超級英雄電影,2003年的《蝙蝠俠:俠影之謎》,3.52億的票房成為當年最賣座的電影前三名,更得到了一致好評,是最經典的超級英雄電影之一。
而隨後諾蘭和弟弟合作了《蝙蝠俠:黑暗騎士》、《盜夢空間》、《星際效應》,這些電影不僅是大製作,同樣保留了極強的個人敘事風格。
從中小成本到大製作,對於導演個人來說,片酬也在不斷上漲。拍攝《敦刻爾克》,諾蘭拿到2000萬美元+20%全球票房分紅,已經處於好萊塢導演片酬金字塔的頂端。
溫子仁的成長路徑與諾蘭較為相似,只不過進入大製作較晚,但通過《速7》、《海王》,溫子仁已然拿到了大製作的入場券。
從另一方面來說,溫子仁比諾蘭年輕7歲,同為70後的他們逐漸成長為好萊塢導演的中堅力量,獲得越來越多執導大片的機會,片酬也水漲船高。
有意思的是,現在國內其實也是70後導演掌權,如徐崢、寧浩、吳京清一色都是70後,他們經過積累和成長,逐漸成為國內電影製作的中堅,他們執導作品的投資、票房、導演片酬,逐漸成為國內頂尖水平。原有所謂的第六代、第七代導演說法早已被打破,一切都靠票房作品說話。
不過從上升路徑來說,在國內像溫子仁、諾蘭這種從執導恐怖片、懸疑片起家的導演,要順利變成掌鏡大製作的名導,幾乎是很少見的。
目前國內也沒有恐怖片產業,很多恐怖片在電影節展獲獎之後,無法進入院線,無法產出票房,因此很少有小成本高票房的案例,就更別提拍攝續集,不可能憑借恐怖片成名。
另一方面,國產工業大製作同樣處於起步階段,基礎薄弱,還處於不斷出黑馬的叢林階段,力量格局也是瞬息萬變,遠沒有好萊塢那樣一條清晰的上升路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