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0至22日,四川話版《茶館》作為上海國際藝術節的參演劇目,在上汽文化廣場與觀眾見面。適逢《茶館》首演六十周年,該劇也將於12月7、8日登陸南京,於12月14至16日期間在北京上演。
《茶館》是文學家老舍在1956年創作,由焦菊隱、夏淳導演的經典話劇,通過以老北京裕泰茶館興衰變遷為背景的三幕戲,分別展示了戊戌變法、軍閥混戰和新中國成立前夕近半個世紀的社會風雲變化。《茶館》是中國話劇史上的一座豐碑,也是中國目前演出場次最多的劇目之一,被譽為「東方舞台上的奇跡」和「無法超越的經典」。
這樣一部巔峰之作,無形中也成為了創作的高牆,在北京人藝推出經典作品後的六十幾年中,國內幾乎沒有話劇院團對《茶館》做出其他方式的呈現。四川籍導演李六乙秉承著「越是經典的作品,越能夠在不同時代以不同的形式表達」這一理念,在尊重話劇經典的基礎上,融入了巴蜀文化和美學創新對其進行改編,以這部創新性的作品致敬為新時代創作精粹的老舍先生,致敬為中國戲劇帶來尊嚴的焦菊隱先生。
近年來,融入地方區域特色的話劇相繼出現在藝術市場上,爆發出蓬勃的生命力。陜西話版的《白鹿原》、河南方言劇《老湯》均收獲了不少好評,仿佛也可以佐證川話版《茶館》存在的合理性。
四川是擁有最多茶館的省份之一,茶文化與巴蜀文化的精華融會貫通,於是用四川話重新演繹這一作品則有種自然為之的適配感。對茶館掌事人的稱呼由「掌櫃的」轉為「老板兒」,宣泄不滿的口頭語由「他媽的」轉為「錘子」「龜兒子」,濃厚京味的轉換並未消解台詞的趣味性。在幕與幕的間隙,原版的「大傻楊」的數來寶也被四川傳統曲藝金錢板取代。在李六乙看來,四川方言中的幽默感和老舍語言本身的幽默相契合,兩者的有機結合既能為觀眾提供耳目一新的感受而又兼顧歷史邏輯,這也是作品進行川話改編的充分性條件。
《茶館》劇照除去台詞的語言腔調糅合了川味的加工外,仔細觀察川話版的道具和舞台布置,不難發現導演在借鑒川西民居空間布局的巧思。該劇一改焦菊隱式的平面化茶座布置,採用了層層疊疊的階梯式舞台大擺龍門陣,增強代入感的同時,也讓觀眾的視角變得更為通透明晰,頗有宏大壯闊之感。在「德仁堂」「春熙場」「鐘水餃」等成都老字號商鋪布景之中,小販的叫賣聲起伏回轉,手巾板兒滿天飛,熙攘人群來來往往,市井氣派的生動之景一覽無遺。這樣新型的舞台設計會放大觀眾情緒,延展出更加強烈的情感暗示。值得一提的是,視角變化和表演區域的重組,意味著茶座道具的增加以及參演人數的增加,川話版《茶館》的表演方式也有所創新,在第二幕中,烏泱泱的人群壓倒性地走入舞台、擠滿後位的布景,仿佛是喪失了靈魂的行屍走肉,烘托出一種壓抑灰暗的氣氛。
關於結構編排的設計則是川劇版話劇對《茶館》的最大改變,相較於原版,眾多戲份甚微的群演「茶客」不再只是靜聽八卦的閒雜人等,他們還扮演著評判者的角色。如在劉麻子被誤會為逃兵慘遭砍頭時,茶客們紛紛搖晃茶椅齊發出詭異的混響,似乎是在鳴不平,又似乎是以烏合之眾的身份對命運無常進行無情嘲諷。
而全劇最具感染力的「仨老頭撒紙錢」的一場戲被挪到最前面,作為序幕倒序開場,提前將悲慘結局告知給觀眾,消除其對結局的期待,轉移到對劇情的關注和思考之中。結尾的處理沿用了人藝原版的方式,但表達方式更為震撼豐富,當「茶館三老」撒紙錢時,滿台的演員也紛紛撒起了紙錢,一台四輪吉普「轟隆隆」開上舞台,荒誕現實與淒涼悲慘交織纏繞,令人動容。原版結尾處並無音樂植入,而川話版則響起《團結就是力量》的音樂,幾十名革命學生高舉「反饑餓反內戰」的標語登台,以摧枯拉朽之勢打翻了舊社會的一切,打翻了茶館堆砌的殘餘器具,也將半個世紀里茶館內發生的無數人間故事就此了結。
《茶館》劇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