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北京的陳碧舸，正嘗試剝離角色後那種微妙的失焦與失重感。用的方法極致健康，都是最日常的daily routine比如兩小時的瑜伽健身、半晚流星璀璨時尚活動、開一會兒車、吹二十分鐘頭……但似乎不是很成功，折返於2000年的「陳雪馨」和2018年的陳碧舸之間，像難以歸位的穿越，只能旁觀著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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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藍色褲襪、船舵耳釘 均來自Chanel
可她又不被允許旁觀，在被時尚覆蓋的維度里，陳碧舸需要出演別人為她描摹的「畫像」，如何的形象、拿捏的腔調、恰到好處的機敏、進退得當的才思，在短促的、大型的、滿是虛構的場景里復述缺乏新意的念白，甚至來不及為自己這個角色賦上一些新的邏輯。
這是陳碧舸的「拙」。難有飄逸紈絝的姿態，在模特與演員、角色與自己，甚至自我與本我當中切換自如，但她不願戒掉這份「拙」，於些微情緒與視角的跳脫中保持對一切遇見的高度敏銳，是演員陳碧舸找到角色與回歸自己的方式。
她像一個觀察者、一個觀眾，在不被燈光追逐的沙發上看人間舞池里的每個人在熱烈，在狂歡，「沒有人會注意到我。」
相較於他人的註視與註釋，陳碧舸更在意由自己導演出的人生路徑。從模特轉型演員的路不好走，一個不慎就有招致嘲諷的困窘，加之轉型出道後出任的動輒不是趙寶剛的班底便是王志文的拍檔，哪怕有一絲的不從容，蒙著網路面具的惡意就能尋著「腐肉」而來。
「我就是在不斷地被挑剔、糾正和強壓下長大的，學藝術體操嘛，做不標準還得體罰呢（笑）。」你很難定義陳碧舸到底是抗壓能力拔群，還是如她所說自己是個「散漫的人」，面對可能的陣痛，她的鎧甲柔軟又堅韌。
「其實我已經天崩地裂過一次了，」赫赫如趙寶剛，當他的新劇找到陳碧舸試鏡角色時，後者顯而易見地慌了手腳，「沒有底，到現場定完妝，趙寶剛老師讓我準備一場戲對台詞，以往我自覺語言表達和肢體表現力不算差，缺的只是專業調教，結果老師一句評價，整個自信都破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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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太差了，你不行」，是那場試戲後趙寶剛的評語。足以在演員職業生涯上築下塊壘的評語。「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拿到完整的劇本後，就跟悶家里寫了幾萬字的人物小傳，找來角色類型相近的經典作品觀摩，」陳碧舸又重復了一遍，「除了這些，我不知道還能做什麼。」
人物小傳是在飛往深圳劇組的航班上交給趙寶剛的。他收下了，沒多說什麼。正式開機頭一晚，趙寶剛找到陳碧舸，一個字一個字地調整第二天需要拍攝戲份的台詞，「我的戲份並不重，但老師在乎每一個角色，她是不是立得住，會不會因為不精確地演繹沖淡人物邏輯。敬畏心一下子就起來了。」
陳碧舸將這份敬畏心一直繃到殺青，盡管導筒外的趙寶剛導演十足煙火氣，是個溫和敦厚的長者。掂著勺就把道具需要的一桌子菜給做了，沒事還招呼二三十個孩子上家里蹭飯，沾些酒就能嗨聊一通，那些戲里戲外的人生經驗，就著花生與毛豆，流瀉一地。「但我還是著意保持和老師的距離與敬畏心，這樣我才能繃得住。」
第一場戲拍竣後的某天收工，大家索性坐下來把導演炒的道具菜給「光盤」，「老師坐我邊上，冷不丁湊過來問我，‘從小到大你有沒有覺得自己是天才’？」陳碧舸愣得不輕，「我告訴你，這幾天咱們拍的戲，你的戲真挺好的。」
我們該嘖嘖於陳碧舸絕佳的記憶力能背下每一句台詞的咬字、重音、吐納嗎？「老師有個理論我十分認同，」陳碧舸試著理清當中的因果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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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員演得好不好，最重要的就是台詞。如果只是在背台詞，你的精力都集中在把台詞念準確，而無暇去揣摩台詞背後的人物行為邏輯、醞釀情感，這肯定是不行的。知行合一，其實人物和台詞也是一體的，台詞的情緒節奏到位了，人物也就立住了。」而模特，是沒有台詞的，她在從過往經驗中掙脫出來，決絕美好。
陳碧舸在趙寶剛導演的新劇《青春鬥》中的角色，標籤意味強烈，是一名「強勢的創業女性」。國劇作品，強勢事業女性的形象往往刻板很單一，或咄咄逼人的，或盛氣凌人的——建立在有限經驗上，陳碧舸一開始的演繹也並不夠有層次。
「導演說，去掉你最強勢最咄咄逼人的一面，沒有一個已然成功的人還需要盛氣凌人地說話，因為他們說出的每一句話，在這個社會價值體系下，都比別人有道理。你需要穩。」這醍醐灌頂式的點撥，讓陳碧舸有那麼幾分豁然開朗的況味，「這原本就是個沒有什麼過場戲、每次出場都很強烈的角色，反而我應該更穩一點。」
如果說趙寶剛導演是個把演員陳碧舸晃醒的人，那剛剛殺青的《親愛的孩子》導演羅燦然，就是讓她在表演海洋里放開手腳探索的那位。
「有錯誤、有需要改進的地方，我會跟你講。」進組頭兩天，陳碧舸習慣拍完每一條都嚮導演征求意見，導演堅定地要她「放開手腳」。
「導演糾正我的次數不是特別多，尤其到了後期，和角色圓融了，有了相當大的創作機會和自由。他真的非常信任我們每個人。」導演的信任，大抵讓陳碧舸真的「成為」了「陳雪馨」。
數不清她到底發了多少條朋友圈記錄「陳雪馨」日常，凝練的瑣碎的，溫柔的感性的，她會拍著一場睡著的戲而睡著，因為「父親」王志文老師的一句台詞崩潰大哭、難以自持，會因為「陳雪馨」去「擊碎內心的堡壘，直達潛意識里的恐懼與欲望」，也會感覺到「身心被另一個靈魂掏空」。
她說：「這輩子所有的悲傷和人性，大概都是為了遇見此刻的陳雪馨。」她在這段日子里用掉了「3瓶卸妝水、3瓶洗髮水、半瓶神仙水、1個眼霜、150多張面膜、1瓶眼藥水、150個膠囊咖啡、95瓶防彈咖啡、1盒燕窩、1斤紅豆、1斤薏仁、2瓶花露水、40顆安眠藥、30粒止疼片、2支鋼筆和500斤眼淚」。
和《親愛的孩子》同行的三個月，是幸運，也是冥冥之中。取景地蘇州，是陳碧舸出生的地方，95歲高齡的外公家離劇組酒店不算遠，幾乎就是把上午的戲份拍完，中午還能溜回家吃頓家常飯瞇個午覺的距離。
「成年以後就很難有這麼多的時間可以陪在老人身邊，更少有時間回蘇州，原來這里這麼美這麼好。」陳碧舸抵達蘇州約莫一周後，就自己摸著了練瑜伽的健身房、合口味的咖啡館、品位得當的書店，「而《親愛的孩子》又是和親情有關的故事，所以潛移默化里，陪伴外公的過程又反哺了我對角色的感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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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已經很遲了，」她清楚地知道，在這個節點選擇另一重身份職業，需要重頭學起的還有很多，「我不需要花時間去了解不需要了解的東西，更不應該花時間去做質量不高的事。」
你能在陳碧舸身上感受到某種勁，「拍戲是最好的表演課堂，如果我還不拿出真的東西，而去程式化地拍上無數條，那多可惜。角色是最重要的，我就像我角色的導演，雖然知道她們的結局，但導向結局的過程，仍由我導演著隨機生發很多驚喜。我熱愛表演這種主動創造的生動。」
編輯&造型／石大昭
採訪&文字／胡文穎
攝影／徐陽
妝發／王茜
服裝助理／66、劉曉英、劉東
場地鳴謝／松美術館
文明觀展，特殊拍攝，請勿模仿哦！
專注在 兩性、愛情等領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