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瓜瓜
「數三聲不開槍,你就是個趴皮!」
這是任素汐扮演的馬嘉旗,坐在高位截癱的輪椅上,用不屑的眼神瞪著旁邊一臉兇相、梳著雞冠頭的男人時候,咬牙切齒吼出的話。
抵在她額頭的是一把雙管獵槍,章宇扮演的胡廣生正拿著這把槍,緊咬牙關,陰沉著臉。
馬嘉旗情緒激動,眼睫毛簌簌顫抖,兩個帶著頭盔的男人突然闖進家裡,其中一個人還扛著一把槍,沖上來就捂住她的嘴,不讓她出聲。
這兩個人剛剛實施了搶劫,從窗戶翻進這戶人家,想避避風頭。
三個人就在午後一片金光燦爛的陽光中相遇,馬嘉旗高位截癱坐在輪椅上,唯一還能活動的地方就是頸部以上,而兩個歹徒還有把槍,扛著大包小包的戰利品。
看起來面對兩個身強力壯的大男人,馬嘉旗處於絕對的劣勢。
然而一開口,形勢就完全逆轉了。
兩個劫匪摘下頭盔露出兩張年輕且看起來有些憨氣的臉,馬嘉旗一上來就懟的兩個劫匪有些招架不住。
「兩個憨批。」
章宇扮演的劫匪,外號「眼鏡」,和另一個劫匪「大頭」搶劫的是一家銀行——旁邊的手機店。
他們身上大包小包裡裝的都是手機,為了獲得這批手機,眼鏡先是對著天花板放了一槍震懾眾人,大頭拿著錘子硬砸也沒有砸破店裡的鋼化玻璃,在一旁雙手抱頭的店員「指點」下才知道原來是可以從側邊拉開取出手機。
想要酷炫的逃跑,摩托車的油門踩到了最大,然而還緊捏著離合,摩托車光是轟隆轟隆作響,硬是半點沒動,一松離合,摩托車倒是輕輕鬆松飛上了天,兩個坐在車上的劫匪結結實實摔了一跤。
這還不夠,換成徒步逃跑的劫匪好不容易躲開眾人的視線,跑得一身熱汗躲進了一個獨居女性的家裡,然而這個坐在輪椅上的女人卻一直試圖激怒容易情緒化的眼鏡,讓他用那支雙管獵槍殺死自己。
在女人的提醒下,正美滋滋盤算這批貨出手能拿到多少錢的劫匪,才發現自己原來不過是搶了一大堆手機模型。
二十萬巨款化為泡影,變成了兩百。
搶劫手機店的視頻還被網民們做成了鬼畜視頻,被新聞主持人花樣調侃。
對於眼鏡來說,自己的尊嚴被狠狠踐踏戲弄了一番,企圖通過搶劫出人頭地的夢想徹底破碎。
光是這一段,就足夠讓這段喜劇稱得上高級了。
馬嘉旗唾沫橫飛,言語輕佻,對這兩個人只搶劫了手機店的劫匪冷嘲熱諷,激得眼鏡幾次衝動的拎起獵槍抵在她的腦門上。
最終還是沒有按下扳機,擺出一張欲哭無淚的表情來:
「瘋婆娘!」
毫無疑問,這是兩個憨賊,還是有野心沒膽量的憨賊。
見識到馬嘉旗一心求死的瘋狂後兩個人決定還是離開這個看起來是絕佳避風地的房子,又因為馬嘉旗「要喊人」的威脅被迫留了下來,大頭系上圍裙在廚房叮叮當當做了一桌子菜,儼然一副家庭煮夫的模樣。他愛一個姑娘,想要娶她回家,蓋一棟小房子,安安穩穩過日子。
眼鏡在飯桌上暢想他的劫匪之路:要一步一個腳印,腳踏實地,再創輝煌。違法犯罪分子一本正經的為自己鼓勁,如同微商年度發言一般的勵志。
而對於全身癱瘓的馬嘉旗而言,這兩個劫匪是她好不容易盼來的自殺機會,是她的夢想。
三個人衝突的和解,起因於馬嘉旗不受控制的排尿。
大頭先站了出來,給帶著哭腔企圖通過吐口水趕他們走的馬嘉旗換上新的紙尿褲,而眼鏡為了讓她配合,直接把毯子蓋在了馬嘉旗的臉上。
看起來強勢如同潑婦的馬嘉旗此刻顯得一場無助,哭腔也微弱了下去。
因為彼此心靈上都有著痛苦的枷鎖,所以達成的意外和解。
揭開故事衝突的皮,我們看到了這幾個小人物苦澀的命運內核。
這些《無名之輩》,在命運碾壓之下仍在艱苦求活。
電影的線索主要分成三段,一段是保安(陳建斌 飾演)的尋槍之路,一段是兩個劫匪的流亡,還有一段就是雇來保安的房地產商高明四處躲債,和情婦撕扯中的東躲西藏。
三段故事的中心人物漸漸重合,在這個名為橋城的小城市裡,命運如同漩渦一般,將所有苦苦掙扎的人湮沒。
在最後的街頭大戰上,幾夥人撞在一起,城市的夜空中是盛大的煙花秀,而地上奔跑的人們也得到了本應屬於他們的命運果實。
盡管這結局苦澀且潦草,不像眾人所期待的那樣盛放得甜美碩大。
不可否認的是,《無名之輩》是一部高級了很多的國產喜劇。饒曉志導演從上一部舞台劇風格濃厚的《你好!瘋子》進步頗大,電影語言的調度也用的得心應手了許多,這位戲劇導演出身的電影導演,用三組人物串聯起從故事起初搶劫手機店的現實主義,進展到和馬嘉旗相遇些許的浪漫主義,再到結尾混亂大戰的荒誕主義,兩個小時的片長,這些常以代號相稱的小人物命運交織,不宏大,但仍感情豐沛如同雨季。
「為啥要有橋?」
「因為路走到頭了。」
雖然這些小人物最終還是為自己先前的行為付出了相應的代價,但總歸微小的願望也得到了些許甜蜜回應,生活走投無路,萬幸我們還有橋。
人生如戲,靠著這一點點甜,還是努力活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