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艾小羊

1

刷完《如懿傳》10集，說實話，我是沖著周迅去的。在我看來，周公子是天生為鏡頭而生的人，她之前飾演的角色，從沒讓我失望過。

但即使帶著這種深度粉絲濾鏡，《如懿傳》也讓我覺得失望。不是失望於周迅也會老去，而是失望於周迅這樣的好演員，也有打針打得做不出表情的一天。

尤其第一集，她每次的巧笑顧盼都讓我為她捏一把汗，真的太難了，整張臉的肌肉都在努力。

因為被嘲笑再也演不出少女感，周迅接受採訪說：

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們受到成見的影響，仿佛變老是一種過錯。但老有老的智慧與價值，不代表生命力、創造力的枯竭。

說得太對了。如果沒有刷劇，我幾乎覺得是網友無理、尬黑，但因為看了，我才失望於特立獨行的周公子，終於也做了「成見」的俘虜。

2

東方文化對於幼齒、少女感的追求，幾乎達到了變態的地步。

今早，作家馮唐發了一篇《如何和疑似女權主義者和平共處》，在文章里，馮唐認為女權主義者們對於男性的言論過於敏感。他寫到——

其實，用常識想想，有多少男性會真的關心一個年過百半的小姐姐，是否婚配、是否有情人、是否抑鬱、是否每周有人陪著分一瓶紅酒？

你瞧，在男作家眼里，即使聊個天，對於年過百半的小姐姐也是敷衍了事，他們關心的永遠是最佳育齡期女性。

從男人的本性來看，這不能算錯。每個人都是帶著天性出生的，「尊重女性」這種教養，是後天教化的結果。

然而，我們的後天教化明顯出了問題。從時尚產業到影視產業，都在無限度地強調所謂少女感。而少女感服務的對象，正是男性。男人無論81還是82,都想跟18歲、28歲的女性發生關係，這是男性在生物進化過程中，基因延續的需要。

在文明和教化產生之前，男人最重要的人生理想，就是自己的基因要遺傳給更多的下一代。為了保證基因的延繼，他們發明了一夫一妻多妾的婚姻制度。

婚姻制度的出現，是為了方便男性占有更多育齡期女性，並且保證這些女性所生子女的親子確定性。

當繁衍不再是人類第一要務，每個人活著，對自己的生命有更高期許的時候，對最佳育齡期女性的崇拜，應該慢慢減弱直至消失。

3

社會進步的一個重要標準，是讓女性活出自己的風采，不懼怕歲月和年齡。

當女演員出現在電影頒獎典禮上，不必過分在意自己臉上的皺紋和身材的完美，因為她們不是作為花瓶、擺設或者陪伴而去的。

正如今年奧斯卡影後弗蘭西斯·麥克多蒙德在金球獎上說的：今晚來這里的女人們，不是來吃東西，而是來工作的。

作為演員，弗蘭西斯非常憎惡整容，她認為社會文化讓人們以為衰老是「個人的問題」，是病態和失敗，這種想法是一種文化病。

變老很好的一點是，你的人生就寫在臉上。

弗蘭西斯的這句話，與周迅說的「老有老的智慧與價值，不代表生命力、創造力的枯竭」異曲同工。不同的是，弗蘭西斯憑借臉上的皺紋和彪悍的演技，勇奪兩座小金人，而同樣演技彪悍的周迅，卻為了出演一部大女主宮鬥劇，去整容了。

在美劇《宿敵：貝蒂和瓊》里，導演面對兩位曾經如日中天，如今年過半百的女明星，對制片人說，你願意x她們嗎，如果你不願意，觀眾也不願意。

以男性願不願意與之發生性關係為出發點，選擇女演員，女演員當然只能拼命留住自己的少女感。

這是美國上世紀六十年代的狀態。如今，我們所看到的大熱美劇，無論《絕望主婦》還是《傲骨賢妻》，都不再一味追求少女顏，而是讓中年女演員有更多的發揮空間，展示她們驚人的魅力和演技。

而我們的影視劇市場，乃至整體社會文化，還停留在「貝蒂和瓊」的時代。

4

昨天，51歲的周慧敏，因為演唱會上的美少女戰士造型刷屏。

51歲的女性，保持15歲的狀態，僅僅依靠自律和基因是絕對不可能的。甚至這種狀態，只存在於遠景、硬照和不茍言笑中，做個稍微誇張一點的表情就會崩壞。

我特意看了周迅今年主持的《表演者言》，因為中遠景較多，不需要做誇張的表情，看上去還挺自然的。

相對於歌手和主持人，玻尿酸對演員的影響是摧毀性的。它讓臉部肌肉的紋路變得奇怪，無法做出能夠準確表達人物內心的表情。

很多被稱為面癱的女明星，可能不是不會演，而是害怕表情出賣自己打過的針、做過的填充。

《做優雅的巴黎女人》里，作者奧黛莉·迪萬說：不要害怕變老，除了害怕本身，沒有什麼東西值得害怕。

只有男權社會，才會把女性的美與年輕等同，因為他們認為生育高於人權、快樂、自由。

無論什麼年齡，保持自律的生活和開放的心態，穿著得體、熱愛生活，就是美。

5

在健康的影視行業，由年輕演員飾演主角少年少女時，是正常的行規。

我相信大家嘲笑的，不是周迅老了，而這個讓女人不敢老的社會；是逼著一個44歲的女演員，演15歲少女，以此作為宣傳噱頭的行業。

喜歡周迅的人，永遠不會失望於她的年華已逝，只要她那小鹿般靈動的眼睛不變，為愛瘋狂、為表演執著的心意不變。

在《李米的猜想》里，周迅笑得人心碎了

編劇史航說，周迅長了一張未婚妻的臉。不是說她不會老，而是因為她對未來抱持的期待，仿佛明天對她全無惡意。

願我們都能大膽走向全無惡意的明天，那意味著我們的衰老，更意味著我們的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