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業時代》的低分到底冤不冤？

《創業時代》播出接近尾聲，豆瓣評分仍在滑落，目前穩定在3.4分。目前評論的爭議主要集中在：《創業時代》的低分到底冤不冤？

改編自付瑤同名小說的電視劇《創業時代》，由楊穎、黃軒、周一圍等人出演，講述了國內互聯網創業題材的商業故事。IT工程師郭鑫年和好友羅維與投行精英那藍等人一起，踏上互聯網創業之路。然而剛剛開啟創業版圖的他就遭遇到重重危機，面臨同行業的惡性競爭，以及被虎視眈眈的商業巨鱷環伺左右。郭鑫年將如何堅守自己的創業之路，一場驚心動魄、暗潮洶湧的商戰博弈一觸即發。

《創業時代》受到的差評主要集中在以下幾個方面：首先是演員的演技，女主角扮演者楊穎的瞪眼、僵硬和嘴角始終懸掛的「毫無意義又意味深長的微笑」，一並被網友稱是「史詩級別勸退」的表演。其次是時代懸浮、線索錯亂，小說有人物原型但被電視劇架空時代，如主角郭鑫年與talkbox創始人郭炳鑫、狐郵與現實中的Foxmail都可一一對應，然而導演「淡化具體年代」的做法將故事做成了一個「互聯網科技的架空劇」。再次，人物浮誇，距離行業現實極遠，仍不過是披著創業皮的戀愛劇，劇情懸浮離地千米。

然而有一些聲音認為差評就是在「尬黑」，更有博人眼球者疾呼「給《創業時代》打3.5分，我都替你們寒磣」。在臆想中認為觀眾被「黑體系」所蒙蔽、在進行報復性評分。那麼，3.4分的評分到底冤不冤呢？答案是：並不。除了廣為詬病的女主演技之外，其他方面《創業時代》的完成度達到及格水準了嗎？劇情不合邏輯之處豈止一處？比如黃軒出演的男主角在開車時看手機撞到了交警，非但不承擔責任卻聲稱自己是有急事必須這樣，這不是三觀正否的問題，而是大型錯誤示範。

《創業時代》的輿論熱詞排行第一即是：「楊穎拖累黃軒」，似乎整部劇的失敗都被歸因為這一個角色的選角失敗。流量型明星和演員同屏演出，顯然是劇組的一個策略：流量粉絲與關注演技的觀眾「通吃」，但現實是想要口碑與數據齊升，單靠「流量+戲骨」的簡單組合是失效的。製作方常常責怪資本「慣壞了」觀眾，但顯然現在的觀眾早已不再買帳，真正該負責的是製作方偷懶的心態。

試圖用一個頗具爭議的「流量」人物「帶活」作品，導演安建在2016年《解密》中即啟用了此一方式，他在採訪中透露自己最初敲定陳學冬擔任主演，因為「他有1700多萬的粉絲，我立馬說簽他，不會演戲我也會讓他演戲！」他們是否真的被教會了演戲，觀眾自有評判，只能說導演在《創業時代》與楊穎的合作，不過是一次復制性操作。倘若影視創作都簡單地復制這一模式，流量王與演技派混搭並不能拯救作品，普通觀眾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尤其，流量演員被當作這一套「偷懶組合拳」的擋箭牌——認為選用流量只是他們被市場逼迫所作出「不得已」的妥協，一旦觀眾因為演員去否定整部作品就是「有失公允」。殊不知，「不出戲」才是一部作品的及格線，倘若連這一點都無法做到，那麼就要做好遭受批評的準備。其實，即便是拋去楊穎尷尬的演技不談，《創業時代》同樣漏洞頻出。簡單地將評論的聲音歸於對流量的報復性打低分，不過是掩耳盜鈴、偷換概念、模糊問題本質。

導演安建曾表示：想要把故事脫離於某個固定時代、固定產品，決定「淡化具體年代」，看重表現創業者的理想主義精神。但《創業時代》是一部以時代特色打底的作品，尤其原著小說中人物在現實中是有原型的，現實對應與時代模糊之間難以抹平的錯位，自然會讓觀眾跳戲，如在一個全員使用智能機時代里準備做十年前的創新產品talkbox和狐郵社交。

正如有評論指出「脫離時代背景談現實主義創作，就是耍賴皮」。一個高度抽象的「創業精神」的概念靠「瘋魔」的表演和狗血的人物關係並不能完成表達，這種作品與其說是「架空劇」，不如說是飛在天上的「懸浮劇」。國產劇中打出行業劇、職業劇旗號的作品不在少數，基本呈現的都是花式包裝的戀愛劇：醫療劇是醫生的愛情故事，警匪是警察的愛情故事，抗日片是抗日英雄的愛情故事。大家在各個年代各個行業花了一生談戀愛。但既沒有真實的行業職場，也沒有合格的愛情故事。「抽空」的創業過程和簡化的生活細節，感情線則被狗血與衝突綁架。

好的行業劇是將一個職業的信念呈現在觀眾面前，「如其所是」是基本要求，加分項則是職人精神的演繹。在美劇《矽谷》中，「一切成功在矽谷又是那麼脆弱，一個投資風向的轉變，一個關鍵代碼的破解，坐擁千萬的公司便可以一夕之間化作泡影」；日劇《有錢男與貧窮女》中，白手起家創立了IT企業的主角幾次改變觀念，「從提出需求到分析論證、用戶調研、可用性測試再到最終的版本發布，調整需求，才做出讓用戶滿意的產品」。然而，《創業時代》中互聯網創業是被簡化略去的，創意從提出、論證到落實的部分都很飄，只有傳銷洗腦式的「雞血」，觀眾只看到爭奪融資、融資，換言之，看不到郭鑫年等人對行業的熱愛和認同，他們愛的只是資本符號本身。所以得到「人物喬布斯，劇情羅永浩」的評價。

換言之，《創業時代》里人物的行為動機並非真正靠夢想驅動，而是速食成功學餵養出的「創業混子」，他們追尋的既不是創意也不是未來，而是盲目想融資的「拍腦袋」創業。從原著到影視劇都刻著「機場式成功學」幾個大字。原著小說由某信出版社出版，該社曾在被唱衰的傳統出版業殺出了血路，2016年做到淨利潤1.26億元，2017年上半年淨利潤1.14億元，其中一塊主要業務版圖就是在機場開設書店，抓住時代痛點，不斷推出成功學書籍。「在這里你會看到世界首富為你規劃的財務自由之路，光鮮亮麗的明星為你描繪的高端生活方式，在寬敞整潔的機場里，體驗一次中產階級理應享有的空氣，直到機場廣播通知你：飛機延誤兩小時。」《創業時代》正是其中一個典型樣本，虛假的勵志、洗腦的模仿和一次性的勵志。

《創業時代》連好好談戀愛這一基本點也未能完成。接受了好萊塢故事編寫方法的國內編劇，對戲劇衝突有著超出尋常的執著，而他們理解的戲劇衝突一般即是「衝突」。因此，感情戲往往最終都會靠不合理的撕扯去表現，於是，我們看到了男主角黃軒對女二號說出了這樣的台詞：「請你原諒我，我愛上了你的身體，和另外一個女人的聲音」——仍舊是瓊瑤劇般糾纏四角戀情的狗血演繹。

一如《創業時代》的海報所示，這是顆粒可見粗糲的黃軒與十級磨皮美顏的楊穎兩人一次失敗的「破壁」之旅。認為批判就是「尬黑」，觀眾就事論事的權利都要被個別人的審美趣味所綁架，這是對劣質作品的縱容、更是對觀眾的不尊重。希望此類產品的出產方能看清現實：其實，並沒有人要故意站在他們的對面，丟掉「被黑妄想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