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楊一欣
故宮作為傳統文化的標誌之一,有它自身的厚重含義與體量。《上新了·故宮》以「真人秀」加「紀錄片」的全新形式,似乎在既定知識的普及之外,演繹出了更深層次的文化解讀。而在此過程中回望故宮六百年,不僅時代置換,新的文化形式也在交替而生。「如何用新的形式去表達過往文化」是一個常談常新的命題,但《上新了·故宮》似乎給出了一些可貴的啟示:只有當文化真正投射至大眾,並融入於大眾語境之中,所謂的「上新」才會有真實鮮活的熱度。而「上新」的不只是題材,還關乎到文化本身。
既定文化的全新詮釋
11月9日,故宮博物院和北京電視台出品、華傳文化聯合出品,春田影視製作的《上新了·故宮》在北京衛視播出。頗有意思的是,《上新了·故宮》雖然主打文化招牌,但相較更為泛談的同類型節目,似乎在一開始的定位就極為精準:不空談,也不散講,一切敘述所圍繞的主角始終是故宮。
作為中國傳統歷史文化最有代表性的標誌,久被論述的故宮在近兩年似乎又煥起了新的熱度。2016年的《我在故宮修文物》熱播之後,不僅為觀眾重新打開了認識故宮的大門,也讓故宮自身的文化IP愈顯年輕。此次的《上新了·故宮》「得寸進尺」,成為自1987年《末代皇帝》後首個進宮拍攝的欄目組,而故宮博物院也首次以出品方的身份,對拍攝給予了全方位的配合。於觀眾而言,這似乎給了節目本身一種更直接的信服感。例如在第一期便出現的乾隆倦勤齋,在早前對公眾並不開放,而觀眾也無緣瞥見真容。或許單從內容的新鮮度而論,《上新了·故宮》便有它令人稱道的資格。
不過面對這個巨大的文化IP,《上新了·故宮》在形式上似乎也做足了一番準備:鄧倫、周一圍及每期嘉賓跟隨故宮專家進宮識寶,並根據所探尋的內容,聯合設計師設計新的文化創意產品。讓頗有名氣的演員明星探尋故宮文物,獲取文化知識,其本質是一場「代入感真人秀」;但在另一方面,每期在探尋文物的形式之中,又有技術還原古代情境,並通過明星自我演繹。從這點看來,其並不止於泛娛樂化的真人秀,在力求表達之下,它也有「故事化紀錄片」的成色。
尤為突出的是第一期中,在介紹完倦勤齋後,有一段周一圍扮演乾隆的短片演繹,其中的情境再現頗具心思:周一圍所扮演的乾隆對鏡自語,身穿四開裾常服袍,頭戴的並非是攀龍附鳳的「皇帝標籤帽」,而是更符合真實的紅絨結頂帽。可見在命門所在的文化真實中,《上新了·故宮》貫徹了嚴謹求真的態度。而在另一方面,鄧倫和蔡少芬途經九龍壁,目光瞥見,疑問拋出,緊跟著便是專業化的解答。這種更親民實在的「導遊式」介紹,似乎在細微之處化解了故宮原先高深宏偉的氣質,而將其轉換成更有熱度的文化知識。可見,在這種細節之處,不難發覺出《上新了·故宮》在文化表達新形式上的拳拳誠意。
以故宮觀照現代
事實上,作為一個意義廣深的文化命題,「故宮」二字本身便有它的厚重所在。甚至溯源六百年,其在歷史的加持中有著巨大的文化體量。但《上新了·故宮》似乎給我們找到了一個全新的切入視角和敘述方式:讓鄧倫、周一圍擔任「故宮文創新品開發員」,聯合每期的飛行嘉賓,一邊探尋故宮文化,一邊創作文化新品。從這點看來,年輕化的語態似乎是節目尋求表達所獨辟的蹊徑;但在另一角度,故宮博物院院長單霽翔、故宮博物院影視研究所所長祝勇以及數位講解員、設計師的加持,也在為這種年輕化的語態注入文化真實的厚度。
換句話說,一切年輕化、親民化的敘述,都有專業的文化知識保駕護航,使其並不單單成為噱頭外殼的空虛表演;而反過來講,所有的專業文化表達,在更接地氣,更具寬容度的敘述下,也能展現出全新的活力與姿態。
從這點看來,《上新了·故宮》的表達形式頗值得思索:除了上述的大體結構外,在講解上還安排了「故宮貓」的設定;而在每期節目的最後,也以創造文化創意新品作為總結式的收束。諸如此類頗具匠心的設計,其實也是在故宮文化表達上的一次自我「上新」。就如同第一期中鄧倫透過竹香館的窗洞,往樓內深深凝望一般,年輕與傳統似乎在這個鏡頭中,默契地打了一個照面。而相對於節目來說,這也是他們微妙的隱喻:傳統的文化,能夠和年輕語態完美地結合,而老的文化,也可以有新的表達。
也正如洞中窺樓一般,在表達形式上轉換視角,以小見大,方見別有洞天。面對故宮這樣本身體量巨大,甚至自有豐富含義的文化標誌,《上新了·故宮》並不滿足於知識類的普及拓展,在主題表達上,似乎另有意味:
故宮專家在節目中曾評述乾隆「非常喜歡自我觀照」,其實在某種程度上,這檔節目所展現的故宮並非一個冰冷的隱喻,而是一種更多元化的象徵。當節目組在論述過往,拓展古今時,觀眾所得到的啟示和感觸並非是單一的,而這也恰是故宮所帶來的自我觀照。就如在第一期的末尾,周一圍與鄧倫站在故宮正殿前,從剛探尋所見的乾隆「像個孩子」講起,繼而談論至「真正所追尋的東西是什麼?」這在某種程度上便將宏大的文化命題貼緊了大眾脈搏,並將其真正落入實處。而觀眾之前所預設的遙遠地標,將會成為一個有熱度的精神文化標誌。
在更大眾的文化語境中做到「上新」
實際上,文化的傳播與表達,往往並非一以貫之的「正面強攻」,而有它自己迂回細化的方式。甚至投射至大眾而言,文化不應該是一個仰之彌高的精英專題,而應該具有更高的可接納度。就如典藏最多文物珍品的藝術殿堂盧浮宮,其間最多的遊客並非外國旅人,而是聽著講解自我欣賞的小學生;成立三百餘年的巴黎美術學院,在上世紀也逐漸取消了傳統雕塑與素描的必修要求,而對更具大眾性的當代藝術敞開大門。在這點上,《上新了·故宮》立足於中國最具代表性的文化標誌,似乎也有著不局促於娛樂表達的深層考量。
正如習近平所言:「在5000多年文明發展進程中,中華民族創造了博大精深的燦爛文化,要使中華民族最基本的文化基因與當代文化相適應、與現代社會相協調,以人們喜聞樂見、具有廣泛參與性的方式推廣開來。」精英文化在每個時代都存在,但或許當文化更朝向大眾,更貼緊時代脈搏時,文化才具有更加寬容的接納度,也更能在年輕化的語態中,保有更深刻的普世價值。而在傳統根基上尋求更加創新的演繹,將激發更多的活力。不僅老式文化能做到更好的表達,新的文化也在無形之中朝向「上新」。
就如每期節目最後的文創產品製作,不僅在視聽語言上給出了一個完美的收束式呈現,也在面向傳統中,打造出了屬於自己的創作。也許在這個節點上,工匠精神與現代理念能找到一個完美的融合,而新舊文化也將在無形之中暗暗交接。正如片中故宮專家評述乾隆花園時說的那樣:沒有真正的終結,所謂的終結,其實正是一個新的開始。
或許通過《上新了·故宮》的表達,故宮的形象將更明朗,更清晰,並在「高」的同時,不再具有「冷」的疏離感。甚至與此同時,伴隨故宮講述發揚而出的中國文化也再不是一個割裂的學科,一種拿捏不準的腔調,而真正同每個人息息相關,觀照出自我的涵義;並且在「上新」的過程中,無數朝向新語態的表達,也能派生出自己的深度與廣度。三年後將是故宮的600歲生日,相信在這十甲子輪回點上的《上新了·故宮》,所給出的啟示不僅關乎同類型行業標準,也指向於更好的文化生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