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初
廣東省衛生健康委主管
專注婚育性知識
簽完合同,從售樓中心走出來,腳步輕快。
一路走,一路給媽媽打電話:「媽,我買好房了,等放假我去接你來。」媽媽居然喜極而泣。
之前,媽媽省吃儉用,楞是靠織毛衣這樣微薄的勞力,將我供養到研究生畢業。如今,我夢想成真,擁有了高薪工作、房子,可是,下一步該往哪走?
路過一個公園,里面熙熙攘攘好不熱鬧,男男女女衣著光鮮。巨大的紅色條幅掛在門口:大齡剩男剩女相親會,心里忽然一動,我明白自己的茫然了。
我已經28歲,在目標單一的奔跑中還沒嘗過愛情的滋味。
沒有多想,我徑直走進公園。在門口交費,登記個人信息,一個身材修長戴著眼鏡的男生走過來,說:「嗨,我叫冉傑,你呢?」
陽光下,他雪白的牙齒和襯衣很耀眼,一縷梔子花般清甜的氣息撲面而來,那麼愉悅美好。
頓時亂了方寸。
冉傑說:「會臉紅的女孩子已經很少見了……你的臉,真像桃花。」
他是個很溫和的男人,我們聊音樂、聊旅行,分手時互留了聯繫方式,約定再見。
出來時,我特意看了冉傑的資料:男,30歲,供職於通訊公司,有車有房,單身無姑娘……我被他的幽默逗笑了,管理員大姐也跟著笑:「現在的工作壓力大,好多孩子都沒有時間處對象,其實你們都很優秀。」
我吐一下舌頭,逃了。
工作穩定了,房子有了,下一步,我要開始談戀愛,享受一個女孩子應該享受的美好時光。我沒想到會這麼順利,和冉傑一見鍾情,享受甜蜜的愛情時光。
直奔結婚目標而去的大齡男女,都沒有太多挑剔。他的「剩」和我完全不同,他和之前的馬子談了六年,在談婚論嫁時,卻因為平淡和厭倦分崩離析,他調整了很久才將情緒平復,勇敢走進相親會,尋找另一半。
他說,他一眼就被我的安靜和清淡所吸引,不像有些女生,眼睛里有太多的急於求成和欲望。
可是我對他的愛,是從陽光下那一抹雪白開始的。他晃疼了我復蘇的少女心,以及那些被勤學苦讀所荒廢的本該用來愛的光陰。
一個月後,我生日。一大早,冉傑在快遞公司訂的鮮花就送到了辦公室,花束上夾了一張紙條:下班等我。
我敏感地意識到,這個夜晚注定不會平常。冉傑帶我吃了西餐,送了香水做禮物,然後一路擁著我回家,絲毫沒有離去的意思。
我猝不及防,被撲倒在沙發上,然後他的吻落下來,帶著霸道和深切,似乎有某種魔力,帶著我飛向天空,衣服很快飛落地板,冉傑像一個專業的鋼琴手在我的身上彈奏,音樂一串串流淌,我陶醉眩暈的醉意里,無數花朵在身上漸次開放……
不料冉傑一下子從我身邊跳開了,帶著幾分驚訝和疑惑問:「你是處女?」
我含羞點頭。
是的,認識他之前,我的情感世界還是一張白紙。
冉傑愣住,空氣凝固,然後他一邊穿衣服一邊結結巴巴地說:「對不起,我想起來我把手機丟在辦公室了,我要回去取。」然後他在我的目瞪口呆中飛快打開門,逃也似地跑了。
我愕然,羞愧委屈地撿起衣服穿上,轉過身,淚水已經糊了一臉。
那之後我和冉傑又見過幾次,他明顯和我生疏了,沒再主動碰我。女人的感覺很敏銳,我很受傷,但是礙於女性的矜持,不好意思開口問他。
終於,冉傑在「出差」一個月後,在QQ窗口里發來一段話:我喜歡你,我一直以為你是沒有時間談戀愛的剩女,沒想到,你居然是處女,對不起,我覺得在這樣一個時代,沒有人為的扭曲的道德來限制心靈和身體,這種自由是快樂的,需要珍惜的,一個人的成長就是花開的過程,花遲遲沒開,肯定是花出了問題……我覺得我無力承擔太沉重的愛情……
我一直引以為豪的冰清玉潔,在冉傑那里卻成了被嫌棄和懷疑的理由。
那一刻,我好想對冉傑說,我心理和生理都沒有問題,我很愛他,希望把自己交給他。
可是,我卻流著眼淚對著螢幕敲下一行字:美好的愛情是基於平等基礎的,如果你不尊重,或者懷疑,再或者害怕承擔某種結局,那麼只能說明,你不夠愛。分手吧!
半天,冉傑發過來一個「好」字,我盯著那個字,伏在桌子上大哭。剩女兼處女就不能得到愛嗎?表面瀟灑,傷都在心里。
我白天把自己弄得很忙碌,晚上,就用酒精麻醉自己。
有一次,我居然在酒吧看見冉傑,他攜了一個性感風情的女郎。那晚我喝了很多酒,醉眼迷離,冉傑和女郎都走了,我還在喝。酒很苦澀,心很荒涼,所以那個黑衣男過來搭訕一起喝的時候,我沒有拒絕。
男人很殷勤,憑這些日子混酒吧的經驗,我知道他的意圖,我為什麼不呢?醉眼打量他,一身黑衣,捲髮,很有藝術氣質,這樣很好。
半夜,我伏在桌子上說我走不動了,我好像變成一朵雲了,男人曖昧地說:「我抱你走。」他帶著我開了房。
進了房間,我忽然清醒了,我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想逃,腿卻好像灌了鉛。內心深處一個聲音不停地拉扯著我逃跑的腳步,說:剩女兼處女不是被男人忌諱嗎?你為什麼不借助這個機會改變身份呢?
心里的這個我和那個我打架的時候,黑衣男撕下了文雅的外表,像一頭饑餓的豹子猛撲過來。
在他的疾風驟雨下,我努力裝出享受和渴望的樣子,聽那個一小時前還完全陌生的男人喃喃細語:「你真美,我喜歡!」
最後那一刻,我閉上眼睛,將自己想像成淺水里的一尾魚,掙扎只能加快窒息。
他忽然停下來:「你居然是……第一次!」
黑衣男表情十分驚異,我擠出一個笑容,心里充滿屈辱,怕他會像冉傑一樣離開。然而沒有,他的動作慢了下來,充滿了溫柔,當一陣疼痛襲來,我的心里充滿苦澀。
黑衣男沒有馬上離去,他從酒櫃取了酒來:「來,我敬你一杯!」
他祝我好運,並希望我們從此永不相見,才起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我站在窗口目送了一下他的背影,盡管看不見。
永不相見,相忘江湖。他的話輕輕蟄了我一下。我陸續交了兩個男朋友,都沒有長久,一個是因為價值觀相差太遠,要我婚後必須生一個兒子給他傳宗接代;另一個是因為劈腿。
第二年春天,我在卡拉OK廳唱歌的時候認識了秦林。
當時我正在唱那英的《花一開滿就相愛》。我喜歡這首歌,唱的也動情,包廂的門沒有關,秦林徑直走進來,一直站在我身後等我唱完,同來的同事們悄悄一指身後,我轉身,看到了秦林。
秦林的眼睛里都是讚賞和癡迷,他當著所有人的面對我說:「真好,真好。」後來秦林告訴我:「當我從包廂門路過那一刻,聽到你的歌聲,我就被你迷住了。」
我和秦林無比契合,同樣喜歡旅遊,喜歡唱歌,喜歡陽光,喜歡古樸淡雅和簡單純粹的生活,他供職於軟件公司,生活壓力很大,卻擁有許多生活情趣,用來減壓。
新婚之夜,我打開音響,臥室里低低回旋著那英的聲音:花一開滿就相愛,春風對雨的表白……柔情蜜意中,仿佛回到了相識的一刻,秦林斟了滿滿兩杯紅酒,然後他的舌尖,含著紅酒的清冽芳香,在我的每一寸肌膚上跳舞,我把自己化成了露珠,在最美的花心上顫動。
秦林溫柔體貼,可以感覺到,他全心投入來愛的,是我這個人。
我忽然明白,那個晚上,傷心痛苦的我真的不必借酒醉之名,把自己交付給一個陌生的男人——只為了一個破處的儀式。
人在生命的哪個階段,就做那個階段的事,盡本分,夠快樂,問心無愧,順其自然就好了。
就像歌里唱的,花一開滿就相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