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風煢子 來源:風煢子(ID: gushirenxing)
一個人要經歷多少黑暗,才能認識自己與他人啊。 ——小婚家
鞏蕓在書店結帳處遇到了一個女孩,是她前夫的學生,確切來說是他們家庭曾經的第三者。 很奇怪,鞏蕓並沒有憤怒。可能因為她現在生活得很幸福。
買完書女孩到休息區叫了一杯飲料,坐在那一邊看書一邊等人。鞏蕓也要等人,只有女孩對面剩下唯一的一個空位置。
鞏蕓坐了過去。
女孩沖她點點頭,略微尷尬:「師母身體還好?」
「每半年做一次檢查,癌細胞已經完全沒有了。」
女孩說:「吉人自有天佑。」
「你呢?」
「我結婚了。」
「怎麼沒嫁給他呢?」
女孩想了想,合上書。此刻她覺得她們之間完全沒有敵意,她也願意敞開心扉:「我不知道……」
鞏蕓替她答:「離婚了,他的魅力就消失了。」
六年前鞏蕓被查出結腸癌,不想治,怕人財兩空。賀仲天一定要她治,做了兩次大手術,腹部留下可怕的傷口。
他們不再有性生活。鞏蕓並不怪他。自己的身體這副樣子,吃藥,臥床,再怎麼精心伺弄,也是形容枯槁。人病久了,口腔里也有異味,呼吸噴在被子上,自己都能聞到食物腐爛般的酸臭。自己且嫌棄,怎麼會不理解丈夫?
他們結婚時視愛情為神聖,發誓山無棱天地合,才敢與君絕。
可賀仲天是個正常男人,這樣拖累他,鞏蕓於心不忍,提出離婚,他不肯。
他是大學教授,半輩子都是好名聲。他做不出來在這種時候拋棄她。而且他將來怎麼跟兒子交待?他要堅持著,對她好,一直到她死。
這是一個很殘忍的事實,只是兩人都沒有點破。他們看著和她一起住院的病人,在兩年內一個一個離去。鞏蕓知道他的意思,他做好人要好到底,所以她總是想,下一個就是我了吧?她什麼都準備好了,可病情一直沒有惡化。
第三年,鞏蕓發現了這個女孩。
那天夜里她緊急入院,賀仲天去交錢,錢沒有帶夠。當時醫院只有一個可以刷卡的窗口,已經下班。賀仲天說:「我打電話叫人送錢來。」
「叫誰?」
賀仲天頓了一下,才說:「我弟。」
他停頓的那一下很不正常,如果沒有端倪,這句話應該是:「我打電話叫我弟送錢來。」讓他弟送錢來是很自然的事情,不應該留給她問他的機會。鞏蕓留了心,過一會兒賀仲天接到電話,下去接人。她叫保姆跟下去看,保姆回來說,是一個年輕女孩。
鞏蕓的心都碎了。但她什麼都沒有問。
鞏蕓打聽到那個女孩是賀仲天的學生,富二代。
她是過來人,知道姑娘愛他什麼。他的好名聲,他對絕症妻子的不離不棄,他的正直、善良,以及,偉大。姑娘愛他優秀的品格,更愛自己攻破這一切的成就感。
很多愛情是苦難營造的,如果沒有苦難、動蕩、隔離,如果讓他們順遂地在一起,萬人祝福,倒不一定能修成正果。
鞏蕓也有自私的一面。他不離婚,照顧她殘生,又有人為他解決生理問題,而且還是個有錢的姑娘,會拿錢給他用,倒也沒有什麼不好。她以前覺得欠他,現在心安理得起來。
但是對他,卻由寢食難安的深情,變得隔山隔水了。
有時他回來晚,她聞到他身上有異香,心中不快,積攢的責問幾乎要沖破喉嚨。但她反過來一想,整天面對個愁苦的病人,賀仲天也不容易,大家都是凡人,何苦苛責。
有時候她想,賀仲天這樣做,愛的不是她鞏蕓,愛的是他自己的羽毛。他是想給她送了終,再去投奔新生。
再想想,不管他愛的是什麼,她是既得利益者,何苦追問。
就這樣又過了一年,兩人逐漸生分。也沒法不生分,首先是身體不交流,然後是言語不交流,最後連眼神的交流也免了,雙方陷入猜忌和演戲,看上去堅固而深情的一段婚姻,被時間磨得難看,在深處僵持著。
確診惡性腫瘤的第三年,鞏蕓奇跡般地開始好轉。化療掉的頭髮慢慢長出來,放療烤傷的皮膚逐漸復原。
生命之神的重新眷顧,讓鞏蕓燃起了一點兒借機修復婚姻的希望,她捯飭自己,各種主動安排兩人約會,還帶他回父母家去接受二老的感恩和讚譽。喝醉了的鞏父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拉著賀仲天的手訴說感激,表示今生只認他一個女婿。
賀仲天最開始還能投入其中,後來就陷入勉為其難的配合。一天夜晚,兩個人正在劇院看話劇,那場「暗戀桃花源」是兩個人的定情作品,如今被年輕演員重新演繹,是鞏蕓好不容易才托朋友拿到的票。
話劇進行到第三幕,賀仲天已經開始心不在焉,他的手機在黑暗中頻繁地亮起,再被摁滅,亮起,再被摁滅。
鞏蕓的心隨著他手機螢幕的明明滅滅,漸漸沉入谷底。終於,她側過頭去問他:「是不是學校有急事兒啊?要不然你先走,我想把這個看完。」
賀仲天如獲大赦,再三抱歉之後離開了劇院。鞏蕓一個人在黑暗的劇院中靜靜流了半小時淚,終於死心。
賀仲天開始因為「搞一個重要課題」而頻繁晚歸,頹靡。他的立場越來越搖擺,精神世界傾斜坍塌,泥沙俱下。
但是他仍然不同意離婚。他說,我答應過好好照顧你,就不會失約。
鞏蕓覺得好笑,明顯第三者仍然咬著他不放,也極有可能他向對方承諾過等鞏蕓去世就娶她回家,但妻日漸康復,他現在想面面俱到地做好人已經不可能,他垂死掙扎,不知道應該對得起誰才好。
沒有這麼複雜,鞏蕓心想,我放手就是了。
七月,她再一次去醫院復查,得到的結果是體內已經沒有癌細胞。
那天她在醫院門口的等待區坐了一下午,回家後冷靜地跟賀仲天提出離婚。她說,你不同意,我就只好起訴離婚了。
賀仲天無論如何不能理解:「你為什麼一定要離婚?是我對你不夠好嗎?」
她說:「我打心眼兒里感謝你,世界上除了我父母,也只有你一個人能這樣對我,可是感情變味了。」
他問怎麼變味了,她還是不說。
她一直給他保留著尊嚴,沒有撕破那層虛偽。
堅持是有用的,賀仲天在兩面夾擊下,終於同意離婚。
此刻女孩就坐在她對面,容妝精致,衣服、首飾、包包、高跟鞋,處處一絲不茍。鞏蕓一點都不恨她。兩人像朋友一樣聊著天兒。
「你們什麼時候分手的?」
「你們離婚後,我們同居了一段時間,覺得不合適。」
一切都如鞏蕓所料。
「是的,你應該有更好的選擇。雖然老賀也算是個好人,但是從世俗的角度上來講他還是配不上你。」
女孩點點頭:「我那時候是傻。」她問:「你為什麼不恨我?」
「就算沒有你,一樣有其它女人。」
女孩說:「我覺得你很……大氣。」
「久病床前無孝子,何況是老公。他已經做得足夠好。」
「嗯,他對你是很好,也許就是這個吸引我。那時候我們在一起,他叫我從網上下載按摩的手法列印出來,怕你生褥瘡……我們還一起打電話到北京、上海的醫院,找熟人,傳真你的病例去給人看。」
鞏蕓都有些感動了,女孩在做這一切的時候,一定也是覺得自己是偉大的,她曾陶醉在這種自我感動中。賀仲天除了對她肉體的需要,一定也對她的奉獻精神動容。可惜這不是柴米油鹽的愛,它們只在風雨飄搖中虛假地懸掛著,走入現實一擊即碎。
「你也是個好姑娘。」鞏蕓客氣地說。
一個男人過來了,風度翩翩,氣宇軒昂。
「我老公。」女孩介紹。男人聽說是她師母,很有禮貌地彎了一下腰。是個有教養的男人,看穿著打扮,舉手投足,是上流人士。
鞏蕓頓時覺得女孩其實是很伶俐的,也難怪攪得賀仲天難以自拔——她在年輕時犯倔任性,但選擇終身伴侶時足夠清醒。
十幾分鐘後,鞏蕓的老公也來了。是兩年前認識的,當時她還虛弱,朋友推薦她看中醫。男人是那家醫院的副院長,喪偶。得知她是少年兒童心理學的博士,便和她聊起自己叛逆期的孩子。一來二去,兩人產生感情。
她很滿意這段關係。沒有熱烈到一見面就想撲到對方懷里,但是什麼話都可以說。結婚一年來,每天晚上兩個人靠在床上還能聊上半個小時。
他們更像是情投意合的朋友,一個每天都在見證疾病、生死,一個剛剛從死神的鐮刀下逃出來,他們對人生,對生活,對孩子,對生命,都有極其相似的領悟。
她也跟他說過自己和前夫的事,他和她一樣,覺得整個事件沒有人有責任,人在命運中隨波逐流,力量是微小的,每個人都在和自己的生理、心理搏鬥,用弗洛伊德的話來說是「本我」「自我」「超我」的衝突,用大白話說是每個人都不容易。理解他人,放過自己。
鞏蕓挽著他的胳膊去樓下給他買衣服。她覺得自己仿佛解開了長久以來心里的疙瘩,變得十分踏實。臂彎的幸福,也令她更覺活著的珍貴。一個人要經歷多少黑暗,才能客觀、深刻地認識自己與他人啊,但也正因為這種認識,才能叫人獲得更為幸福的能力。
關於作者:風煢子,一個寫蹲坑讀物的人。本文經授權轉載自公號風煢子(ID: gushirenxing),寫男歡女愛,閱冷暖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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