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貧窮的小人物,也各有各的貧窮。
很努力卻沒有成就,但最可怕的真相卻是:可能你再努力也沒用。
看過《小偷家族》,也許很多人會覺得那是一個離我們自身有些遙遠的家庭。
但如果你看到這是一個典型的日本「窮忙族」家族,如果你看到,蝸居在破舊的小房中,靠偷竊為生,不過是「窮忙族」的其中一個可能性結局,那麼你可能就不會覺得「小偷家族」離我們有多麼遙遠,因為——
在窮忙族的定義上,往泛了說,在這世上忙忙碌碌而毫無成就感,我們大部分人恐怕都有共鳴。
1.
前幾天看到毒舌科技上的一篇文章,吳曉波:我觀察10年,那些很努力卻沒有成就的人,都有一個共同點,從負債切入分析窮人之所以窮的原因,並貼出一張「屌絲告別曲線」,即銀行負債率越低,就越難擺脫窮屌絲的命運。
文章最後得出結論:
窮人或者所謂的普通人:是手里有多少資源,才敢辦多大的事兒。
富人:是想到某些事兒,目標定下了,並為之開始籌措資源。
我鬥膽簡化一下,也就是說,只要我放開手腳花錢,信用卡、花唄欠的錢越多,就越有可能成為有錢人?
感覺已經聽到了億萬剁手族的歡呼,還有角落里陰謀論者的竊竊私語:一定是資本家的騙局!
客觀地說,文章立意是在於「不應該儲蓄未來,而應該投資當下」。這個論點不能說錯,但安放在所有「窮人」身上,其姿態大體上可以說「站著說話不腰疼」了。
殊不知,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貧窮的小人物,也各有各的貧窮。
很多時候,窮不是個人問題。很多時候,很努力而沒有成就感,也許並非是你努力不夠,或努力得不對,而是,再努力也沒用。
12年前,NHK拍攝了一部日本的「窮忙族」,就講述了一群拼命工作而致富無望的人。
2.
*註:以下均為影片中化名,涉及金額已化為人民幣
小山良人
34歲,高中畢業,趕上泡沫經濟,一直靠打零工維生,在道路施工現場做了兩年保安,是他幹得最久的一份工作。
影片中,他走進介紹所,希望能找到以前幹過的保安工作,但只找到一份高樓清潔的工作,並且最終因為他沒有固定居所而在當天撤銷了合同。
這一晚,他從垃圾堆里收集了舊紙箱板,在街頭入睡。
但他並未就此作罷。第二天,他仍然來到介紹所,試圖尋找對居所沒有要求的工作,找到了兩家外地的建築公司,因為沒有前去面試的交通費,小山最終放棄。
即使如此,他還是在兩個月後找到了一份地下車庫的洗車工作,只不過每月薪水依然不足以租房。
鈴木勇治
74歲,經營一家以近鄰和農戶為客源的西服裁縫店。
店鋪位於仙北市角館廳,曾經是當地最繁華的街道,擁有四十家餐飲店,但如今店鋪相繼關門,店主也大多去了秋田市和東京等地。現在,鈴木先生的工作只有一些改尺寸的活兒。
來店里定制新西服的客人,從20年前的每年一百多套,減少到如今的一年一兩位客人。
為此,鈴木先生想方設法節衣縮食,他已無力納稅。
但即使如此,他依然樂觀地堅持著這一家與妻子共同經營了四十年的店鋪,雖然妻子已是一個臥病不起、生活不能自理的老年癡呆症患者,每月在他身上還多加了四千元的醫藥費。
如果有一天他不再付得起醫療保險,他將只能依靠最低生活保障,但要接受救濟,是不能有銀行存款的,鈴木先生存有七萬塊,是為妻子喪葬準備的,絕對不能挪用。
山田鐵男
50歲,同時在三個加油站打工,為了維持生計,也為了給兩個兒子攢下上大學的錢。
彼時,他就職一家公司,年收入40萬,家庭美滿,未來看起來還有許多好事,直到妻子病故,公司因經營惡化而解雇了他。
如今,他一人撫養兩個孩子,年收入僅僅14萬,經常在深夜工作,幹到天亮時,就擔心家里的孩子有沒有好好吃飯。
大兒子的夢想是成為一個律師,但已察覺到現實的壓力,猶豫著是否應該放棄。
丘雪慧
23歲,在鄉里醫院的廚房工作,但只是臨時工,漲薪水無望,想著去城市找能夠發揮才華的工作。
高中時的她,也曾年紀第一,美術作品在全國比賽中獲獎,畢業後被保入札幌的職業學校,該校的畢業生多活躍於遊戲設計行業,但父親因病失業,使她不得不放棄入學。
幾年過去了,父親沒有重新工作的可能,家里生計全靠她與妹妹支撐,缺一不可,但她仍然抱著希望去了一趟札幌。
在札幌工作的同學告訴她,租房,維持一個人基本生活的成本有多高,權衡之下,她回去了,坐在公車上的她面無表情,命運擺在眼前,看不出她是否依然懷著希望,等待著也許有一天可以再出來。
這些例子里,每一個「窮忙族」其實都是拼命工作,為家庭考慮的人,接近他們每一個人,再去細看他們的生活,難道他們就應該被貼上「不夠努力」「活該」之類的標籤嗎?
雖然這里有生老病死、有教育缺失等各種因素,可這也不應該成為他們活該一輩子窮的理由。
3.
最近一份關於美國青年的報導說,「千禧一代」越來越窮,可能是比父母賺得少的第一代人。
文中列出了幾點,比如:
千禧一代接受的教育越來越好,卻被迫從事零售、餐飲服務等低收入工作;
收入縮水10%的十幾年里,房價卻上漲了80~100%;
1/3的年輕人仍住在父母屋簷下,擁有自己的房子,是眼下不能考慮的事;
……
這些情況,換到中國又何嘗不是呢?
千禧一代,在中國正是這一代的80後、90後。而這些人,正陷入所謂的「中年危機」,因艱難的生存實況而萬分「焦慮」。
《2017應屆畢業生就業力調研報告》顯示,40.8%的畢業生認為就業很難,47%的畢業生認為就業難度可以接受;截至2017年4月1日,27.7%的畢業生仍未獲得offer,相比2016年在上升,而獲得offer的比例則在下降。
可是拿到了offer之後呢?
每天上下班依然需要接受身心俱疲的擁擠和長時間通勤,即便如此,還得咬牙加班熬夜;每個月薪水,還得在到手的薪水和房租之間進行多次換算…
看到國家GDP上升、人均收入上升之類的報告,也只能哀嘆一聲:對不起,我又拖國家後腿了……
有人說:「年初給自己定了今年存5萬塊錢的目標,剛才自己算了一下,還差7萬……」
也許,中國的年輕一代正在變成窮忙族。
可為什麼,我們每天已經如此努力繁忙地工作,卻依然不能過上富裕生活?
有人說,那是因為窮忙族不懂規劃、安於現狀,或者陷入了「低效用陷阱」,一直在低效工作。但出現問題的真的僅僅是我們自己嗎?
為什麼明明看起來國家經濟實力雄厚,GDP年年穩定增長,我們的可支配收入卻似乎越來越拮據?
NHK紀錄片第一集結尾,主持人說,通過採訪這些人,他感觸最深的是:
不管在鬱鬱蔥蔥的田園風光,還是在喧囂繁華的都市里,光看外表,是絕對看不出窮忙族的問題存在的。窮忙族到底有多少人,這樣的數據,沒有一個行政部門能掌握,在真實狀況無人知曉的情況下,窮忙族的問題仍在我們身邊蔓延。
在毫無對策的同時,自中流生活脫落的窮忙族,正在社會底層積聚。
影片將窮忙族的根因歸於社會貧富固化、市場經濟的失靈、政府保障措施的僵化與缺失等等。
道長在《一千零一夜》中解讀《白銀資本》這本書的時候,也曾經提到這樣一個說法:
《白銀資本》的作者貢德·弗蘭克提出,世界經濟是具有周期性的,是一個循環。當經濟發展到極盛時,就會隨之出現許多問題,譬如人口擴張、貧富懸殊、財富集中等等,這似乎就是我們今天看到的環球資本主義的問題。
由於當下我們經濟發達、產量上升、生產力提高,在這樣的情況下,人口很自然就會增長。
當人口再增長、經濟再發達下去,按照左派經濟學家的講法,那必然會出現一個今天我們也都目睹到的現象,就是貧富兩極化。
貧富兩極化會帶來什麼效果呢?就是大部分人是低收入的。
小老百姓們就會發現自己越來越沒有餘錢,要過日子還行,如果沒有什麼太大的通貨膨脹。但是這樣的情況下,大眾也就漸漸不可能有太大量的,對於消費的需求,用今天的講法,就是沒有了內需。而長期內需不振,將會拖低經濟表現,陷入惡性循環。
是時候,正視「窮忙族」的困境了。
正如紀錄片所說:「這個問題不能視之為個人的責任,現在應該是我們把它看作社會的責任予以思考的時候了。」
林語堂說過一句話:
「一個人只擁有此生此世是不夠的,他還應該擁有詩意的世界。」
可如果活著就已用盡全力,何談詩意的世界?
轉載:請微信後台回復「轉載」
商業合作或投稿:[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