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30年前，醜陋的日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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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年前，日本歷史最悠久的媒體《讀賣新聞》報導了這樣一件事：一群日本遊客前往羅馬觀光，一圈景點走下來，準備前往餐廳就餐，卻發現無人搭理，服務生用義大利語示意日本遊客注意餐廳門前的招牌，赫然寫著：「日本人謝絕入內」。
這件事傳到日本，引起了激烈的討論，大大挫傷了日本人敏感強烈的自尊心。30年前，世界對於日本人、尤其是日本遊客的看法，和現在截然不同。
30年前，日本遊客就是「不文明」的代名詞。他們在景區插隊、公共場合大聲喧嘩、在古老的牆壁上刻下「到此一遊」、買遍全世界的奢侈品，一副暴發戶的嘴臉。
30年前，在各大媒體上，包括日本人自己的媒體上，處處可見關於「日本遊客」在世界各地的「豐功偉績」。
「在瑞士，日本遊客的糟糕舉止廣為人知，深感一籌莫展的日本駐日內瓦領事館為了防止日本人繼續在重要文化遺產上亂寫亂畫，特意為日本人製作了塗鴉本」（1984年）。
「在巴黎愛馬仕，看到圍巾的日本女性不斷擺到櫃台上選購，簡直就像是在超市里買東西。旁邊還有像是義大利人的外國女性，帶著吃驚的表情。雖然自己是有錢人，日元很強勢，但傍若無人地買東西還是令人皺眉」（1988年）。
「當時在巴黎的一個教會，莊嚴的彌撒正在進行，大家都非常安靜，這時候幾組日本旅遊團進來用閃光燈亂拍一通。還有一些年輕遊客，因為穿著迷你裙和吊帶背心進入教會，而被工作人員特別提醒注意（1990年）。」
從上個世紀60年代末起，日本經濟起飛，出境遊開始成為很多日本家庭的度假方式，但邁出國門的日本人，帶給世界的是一場「災難」。因為行為不文明，導致很多歐美國家高呼「黃禍」，有的飯店公然表示「謝絕亞洲人」，甚至有直接掛出「日本人與X謝絕入內」，不願意去接待這幫來自亞洲的大爺大嬸。
日本人的「醜陋」不僅僅是在海外，很多來到日本旅遊的外國遊客，更是見識到了這個亞洲國家本土的「醜陋」，同樣，也是發生在30年前。
2
「歐洲、美國有什麼了不起
只有我們日本才是世界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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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年前的日本，是全球最有活力的經濟體。
在全球經濟深陷「石油危機」的時候，日本仍然可以保持GDP8%的增長，經濟總量早早超越德國，成為世界第二。
日本當時的房價全球最高，合起來能夠買下整個美國。全世界都是日本的富豪們，提著大把的鈔票，買樓買地、投資酒店、電影、收購大批公司。
因為日本薪水高，當時很多歐美國家的女性跑到日本去做夜場女郎，很多日本人為了報復這麼多年來被歐美列強欺壓的氣，排著隊去找這些歐美女郎。據說她們一個晚上能賺一兩萬美金。
關於黃金時代的日本，還流傳著這樣一個故事：一家日本公司準備收購一幢美國大樓，一開始談好價格是4億美元，合同都簽了，結果日本人又反悔了，他們換了一張新合同，上面的價格是6.1億美元，美國人愣了，日本人解釋說，他們的老板頭一天在 金氏世界紀錄里看到，歷史上單個大樓出售的最高價是6億美元，他們想要打破這個紀錄。
這就是30多年前繁榮的日本經濟，多少日本人這一生的巔峰都在那個時代產生。
那些從國外旅遊回來的日本人，腳還沒踩到成田機場的土地，就開始自鳴得意：「什麼美國，什麼歐洲，有什麼了不起！只有我們日本，才是世界第一！」
而國內的輿論，也在為「日本第一」推波助瀾。
每天打開報紙，收看新聞，看到的基本上都是一片形勢大好：
「我們日本造出了全世界最多的電視機」、「我們日本高鐵的速度世界第一」、「東京塔的高度已經超過了法國埃菲爾鐵塔……」
就在這樣的「舉國狂歡」下，日本人變得盲目自大，任何提出不同意見的話，都會被認為是「侮辱國家」。當時日本作家高橋敷看到自己同胞的種種行為，寫了一本《醜陋的日本人》，將日本國民性中「醜陋」的部分一一揭露，一出版就引起巨大轟動，當然，是鄙夷甚至憤怒的轟動，因為這本書，讓沉醉在「強國夢」的日本人惱羞成怒，有極端分子甚至要開除高橋敷的「國籍」，導致高橋敷一度不得不隱姓埋名。
這樣證明了一點，不管什麼國家，什麼民族，在他們高歌猛進的時候，任何勸誡都起不到作用，你永遠無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更何況是上億這樣的人。法國大革命時提醒人們不要被過度的熱情沖昏了頭腦的人，被推上了斷頭台，希特勒上位時提醒人們警惕獨裁的人，被送進了集中營，鴉片戰爭後，認識到洋人領先我們的林則徐，被發配去了邊疆。
只有當「強國夢碎」，烏合之眾們才會認識到自己的錯誤，當然，也可能到死也不會。幸好，日本民族是前者。
3
因為三個字
一個醜陋的民族走向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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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濟好的時候，日本人的腦海里也許會閃過：「為什麼我們那麼有錢還是被別人瞧不起？」但現實的繁榮，會讓他們忘記這個問題。
直到90年代日本房地產泡沫破滅，日本人才明白，原來所謂的經濟繁榮，不過是假象，一場孤獨狂歡過後，日本人要為自己當初的盲目和無知買單。日本這個民族，一旦遭遇到巨大挫折之後，就會進行深刻的內省，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這也是學者們常說到的，日本民族的「恥感文化」。而日本民族把自己「醜陋」的毛病治好，靠的正是三個字——羞恥心。
當時的日本社會，忽然來了一個大轉彎，大家開始為之前的自大、不守規矩感到羞恥。新聞報紙上經常登一些悔過錄：比如一位60多歲的家庭主婦曾在20年前跟丈夫一起到法國旅遊，每當回想起當時的情況，她都感覺同為日本人真是讓人感到害臊。
正是這樣的「羞恥心」，讓日本整個民族進行了一場「國民素質」的反思。1991年，日本的運輸省製作了一系列的宣傳，里面列舉了日本人在海外所有的不受歡迎的行為，製作成錄像帶在飛機上放映，小冊子附帶在導遊手冊中等等，讓每一個出國旅行的日本人，先要接受一番「教育」。
正是這樣的「羞恥心」，日本國民開始自發地改進那些不文明行為，並且互相提醒：大家在外面，代表的是日本人的臉面，不要貪圖一個人的方便快意，失掉了整個國家的尊嚴。
正是這樣的「羞恥心」，讓日本從30年前被全世界討厭的「黃禍」，蛻變為今天被公認「素質最高」的民族。
很多人把日本國民的「高素質」歸功於「嚴刑峻法」，但這解釋不了日本遊客的問題，國外並沒有像日本國內的嚴苛規則，因為本身有了「羞恥心」，才能做到自律的文明。
中國古代先賢孟子說：「人之所以異於禽獸者，幾稀」。而區別人與禽獸的關鍵，在於有惻隱之心和羞恥之心。正是由於強烈的羞恥心，日本人從醜陋走向了文明。
4
沒有羞恥心
只會繼續醜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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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中國，似乎也遇到了30年前日本經歷的問題。繼30年前「日本遊客」之後，「中國遊客」又成為了不守規矩、暴發戶的代名詞。這些年來，國內外的很多媒體，也報導過中國遊客一些不文明的事情，我們的第一反應也是覺得很丟人。但是，也有人並不感到羞恥，反而演變成另一種現象：將國外對於不守規矩的中國人的排斥，升級到國家民族之間的排斥，動不動就扣上「ru hua」的帽子。
這就是有羞恥心和沒有羞恥心的區別，沒有羞恥心的人，不管你曝光他多少次，不管你怎樣勸導，他只會越來越走向極端，並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借口，將自己的行為合理化。
只有獨立人格的人，是有羞恥心的，而奴才，是沒有的。當年滿清統一中華的過程中，江南是最後的阻礙。區區一個江陰城，因為不肯剃發，硬是抵擋了清軍八十一日的圍攻，殺清軍七萬五千人。城破之日，守城將領閻應元在城頭寫下「八十日帶發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十萬人同心死義，留大明三百里江山。」後來有史官說：「有明之季，士林無羞惡之心」。那些站著的人被屠殺殆盡，留下的是沒有羞恥心的跪著的奴才。
一個人乃至一個民族，不怕犯錯，就怕沒有「羞恥心」。《醜陋的日本人》面世40多年了，日本人的那些毛病改正了許多，盡管這個民族還是有很多劣根性，但至少表面看起來，是文明的。而《醜陋的中國人》面世30多年了，你依然可以在里面找到現在很多人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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