蟋蟀聲聲秋意濃

何德田

炎夏進入尾聲，蟬鳴還不曾歇息，蟋蟀便又潤亮了嗓子，它的聲聲清唱，喚來了陣陣涼風，喚來了日漸濃重的秋意。

「花叢月下總吱吱，正是秋聲歡唱時。得意之時多失意，三五成群捉蛐蛐。」蛐蛐學名蟋蟀，聽著蟋蟀聲聲動聽的低吟淺唱，我不由想起了兒時抓蟋蟀鬥蟋蟀的情景。

小時候，父輩們去田地裡勞作，我常和小夥伴們跟著去莊稼地抓蟋蟀玩。抓蟋蟀也講究技術，手拿一個空瓶子，撥開一片草叢，陰涼下的蟋蟀們驚慌失措地飛到了空蕩蕩的地面，眼睛仔細地盯著那些體型稍大、跳躍有力、渾身黑而油亮、觸須長的蟋蟀，小心翼翼地走過去，慢慢蹲下來，手指並攏，手背拱起，照準蟋蟀快而輕地捂上去，蟋蟀的觸須觸到手指，就條件反射，向上一個彈跳跳入手心中，輕輕地收住手，拿住蟋蟀裝到瓶子裡，再封住瓶口。公蟋蟀喜獨居善鬥，雌蟋蟀一般不善鬥。抓回來的蟋蟀拿到村前的大樹下，一幫小夥伴圍著，把兩只蟋蟀放入一個塑膠桶裡，用一根毛刷般的毛娃娃草輕輕觸動它們的觸須，便開始鬥蟋蟀。那時抓蟋蟀鬥蟋蟀給我們這些農村少年的生活增添了無盡的歡樂和趣味。

鄉村是蟋蟀的大舞台。蟋蟀喜歡呆在陰暗潮濕的地方，尤其是在晚上歌唱。「唧唧唧唧」，循聲而去，田邊地頭的草叢裡，牆根下的瓦礫堆裡，潮濕的玉米地，到處可見成群的，唱歌跳舞的蟋蟀。秋天，走進莊稼地，那明澈的蟋蟀的歌聲，使人感到輕鬆與快慰。秋蟲當中，唯有蟋蟀最逗人，唱的歌也最動聽。

蟋蟀是鄉村的歌手。「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戶，十月蟋蟀入我床下」。它們從詩經的時代一直傳唱到了今天，千年的音韻流傳早已形成了獨特的韻調與旋律。晚飯之後，坐在庭院休憩，月光如水一樣瀉下來，蟋蟀們便開始了它們的演唱會。先是悠揚的獨奏，猶如小提琴的前奏。漸漸激昂起來。一聲聲淺唱低吟，輕輕聚攏，又悠悠散去，仿佛輕風吹皺池水，慢慢地興起一圈淺淺的漣漪，又緩緩地舒展開去，重新變為平靜，還湖面一片明靜寧謐。

月夜，明亮的月光如朦朧的輕紗，輕輕地籠罩著大地，蟋蟀的鳴聲，有一種月光的清涼。庭院牆根的花草叢與石隙間，蟋蟀的吟唱，讓秋夜平添幾分靜謐與溫馨。明亮的月光透過窗戶，照進室內，高高低低的「唧唧」聲從千年的古韻中飄來，純淨，明透，讓人心澄目明，心曠神怡。再一細聽，客廳、臥室的角落，也有幾只造訪的蟋蟀在「唧唧唧唧唧唧」地賽著嗓子，好像在對唱，你方唱罷我開腔。哦，好愛唱歌的蟋蟀呀！

「唧唧唧唧」，熟悉的蟋蟀鳴叫聲響起，又憶起和一群夥伴們一起抓蟋蟀鬥蟋蟀的那些日子。「蟋蟀獨知秋令早，芭蕉正得雨聲多」。蟋蟀吟唱成為秋日的一闋詞，一首旋律與和諧的音符。在蟋蟀的聲聲鳴叫中，秋越來越深，秋意越來越濃，猶如那一杯冒著熱氣的茗茶，越來越色釅而味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