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隕落,不同的漣漪
譚飛:我覺得西方人物的過世跟東方人物的過世,在我心中的漣漪是不一樣的,我可能覺得東方人的那種過世,使我更感受深一點。比如說到斯坦·李,我可能覺得他的離去,其實就是一個客串演員的暫時退場,但他的影響在於他一直在演,他的作品也一直在演,所以我沒什麼悲傷的。但是說到鄒文懷和金庸,好像還真是有點絕嘆,特別是鄒文懷。
史航:對,因為對大眾來說,鄒文懷就是個名字,很多人可能都只知道嘉禾,不知道鄒文懷。但想起我們當年在錄像廳時代,鄒文懷名字出現之前,一定是嘉禾的片頭。
譚飛:而且是從右到左的三個字。
史航:對,就給你一種喜悅。就像當初看什麼長城,看金公主的名字,你覺得會來什麼樣的片子一樣。曾經我有個很土的表現,別人問我世界電影史上,最令你激動的一個鏡頭是什麼?有人談《戰艦波將金號》,有人談《公民凱恩》,都談很屌的片子,我說什麼呢?我說不好意思,八一電影制片廠的片頭。因為你想,小時候那音樂一起,就看著霞光萬道,全是藍色的光,一個紅的五角星八一推進來,很是激動人心。
譚飛:而且那個時候實際上是一個精神匱乏的時代,當你聽到這個音樂,其實渾身腎上腺就分泌了,會特別興奮。
史航:對,所以鄒文懷的名字對我來說,就是一個沒有任何包袱,可以好好看的電影,而且是可以攤手攤腳,在錄像廳里看的電影。所以鄒文懷對我來說,他就是很有意義的。當然,金庸就更不用說了。
譚飛:但說到金庸,其實今天我想談的是他電影方面的意義,可能這一塊是很少有人觸及。他其實也當過編劇,甚至當過不成功的導演。
史航:金庸如果一直當編劇,他肯定是抑鬱早衰的一個人。所以他最後就是老子不伺候了,編劇不適合我。我要做的事情,是誰也不能改我一個字的事情,是萬世之基業,我去寫小說,在我自己報紙上連載,看誰還能改。當然唯一的一次,就是一時出外旅行,不慎一段時間內給了倪匡,倪匡亂改一通,他趕緊就回來再修復。所以金庸他是不能接受這樣的編劇職務。

眾人皆侃中國本土科幻難產
譚飛:說到科幻,其實像劉慈欣的小說《三體》,這個在全世界都有一些聲譽,但我們確實很難產生我們自己高品質好口碑的科幻大片。我們其實不缺錢,技術可能也有,為什麼這麼難?我認為是因為我們沒法那麼快建立世界觀,可能西方成體系的世界觀,它作用於電影影像上面已很多年了。而我們中國在這方面的歷史非常非常短,這個工業體系時間這麼短,這就帶來了怎樣讓人去信任你的這個問題。我原來打過一個比方,比如說我們國產的客機C919可能質量不差,但你要讓所有國內乘客都感覺有安全感,做起來其實是挺難的,因為國外前面已經有了波音、空客。你怎麼看這個事,覺得中國科幻片能成功嗎?還是說只能做土科幻或者軟科幻,那硬科幻呢?
史航:比如說大年初一有《流浪地球》這樣的,這都是我們期待著的,想看它有可能做成什麼樣子的。但我個人對國產科幻電影沒有大家那麼強的期待,因為我覺得我們太多的類型片都沒有做出來了,都是熊瞎子掰棒子的,我不能指望這一顆玉米單獨能特別的成熟,或者作為一個特別的,留在這個熊瞎子的懷里。你說中國有好的體育片嗎?多少年沒有了。中國有多少好的法庭片?
譚飛:現在就等陳可辛《中國女排》了。
史航:或者李安,當然都有苗頭,但咱們體育片、法庭片,包括你說那種尋寶片有好的嗎?還有那種森林探奇、獵獸的片子等等。國外有好多印第安納·瓊斯這樣的,我們有嗎?
譚飛:《奪寶奇兵》這樣的。
史航:對,我不能說科幻好像特別滿足國人的一個自我標榜的虛榮心,我們就要鬧著科幻要先發達起來,我覺得這是對於任何一個類型片的,哪一個類型片能夠孤軍深入,咱就哪個孤軍深入。你不能就守著科幻片,就指望著它,我覺得不成熟的咱就等,成熟的我們就趕緊保駕護航。
譚飛:但這些短板的背後,是否預示著我們國家跟國外的某些方面的一個短缺?比如說國外為什麼科幻片就這麼大?
史航:其實我比較孤陋寡聞,日韓的科幻片我也沒覺得很厲害。不是因為說亞洲人沒有科幻思維,而是我們在人間的痛苦與深情都還來不及描述,現世的和過去的都還來不及清算,所以韓國拍那麼多清算的片子還不夠,日本的反思也不夠,以及對於戰爭什麼的。所以包括他們和我們,整個的亞洲,我都覺得還不必非去拍科幻片,因為我們現世的生活還值得反思。
譚飛:說起科幻,如果沒有科學精神或者科學態度,它就是魔幻,但是魔幻如果魔不好,它就顯得是很鬼幻。
史航:我就覺得是…
譚飛:鬼魅。
史航:我們其實科學精神也許是有的,但是從我的輕重緩急來說,我覺得對於現世的科學精神更為重要,不是去眺望遠方,而是去打量周圍。






專注在 兩性、愛情等領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