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對賭失敗、70%股份遭凍結、或背9億債務,中視精彩夢碎湘鄂情丨寒·顫影視圈 文/劉景慕 編
原標題:對賭失敗、70%股份遭凍結、或背9億債務,中視精彩夢碎湘鄂情丨寒·顫影視圈
文/劉景慕 編輯/賈陽
寒 · 顫
恍然發現,從動漫到影視,文娛行業打了一個大寒顫!就像是一個高燒不退的病人,突然清醒了過來,氣溫驟降下的軀體發生應激反應,冷得很啊!
事實上,外部環境急劇變化,內部產業迅速壓縮,寒冬將至的聲音甚囂塵上。
作為見證者、親歷者、動漫業者、影視編劇、影視制片人……這些切身感受最多的人,有的離開,有的駐守,有不吐不快的積鬱,也有靜待蟄伏的夢想,這些故事注入了對行業的愛與恨,更是成千上萬從業者在這個光怪陸離的文娛世界最生動的註腳。
2013、2014年起,大量資本熱錢湧入影視領域。不少外行企業被影視業靚麗的資本故事所驅,大肆吞並影視公司,甚至在短短9個月內,就發生了63起並購案。時過境遷,除了當年笑話般的「做餐飲的、做煙花的、做建材的」都來並購之外,再深挖,便發現不少或令人唏噓,或啼笑皆非的影視資本案。
2013、2014年起,大量資本熱錢湧入影視領域。不少外行企業被影視業靚麗的資本故事所驅,大肆吞並影視公司,甚至在短短9個月內,就發生了63起並購案。時過境遷,除了當年笑話般的「做餐飲的、做煙花的、做建材的」都來並購之外,再深挖,便發現不少或令人唏噓,或啼笑皆非的影視資本案。
我們今天要講的,就是影視人在上市夢的迷幻下,「一女二嫁」反被「前夫」索債的故事。
2014年底,經營20年的老牌影視公司,曾出品《天仙配》、《孔雀東南飛》、《媽祖》等口碑與社會效應兼美的中視精彩,被捷成股份以現金加股份的方式作價9.108億收購100%股權,「感覺接下來走上快車道了。」。
實際上,中視精彩在此之前,卻差點「下嫁」另外一家上市公司——湘鄂情,擬將51%股權賣給該公司。但最終卻因「未來利潤不確定」為由被湘鄂情終止了協議。根據中視精彩董事長熊誠透露,因為湘鄂情擔心在證監會的過會有問題,因此撤銷了收購股權的計劃。
不過湘鄂情餐飲公司,那幾年也並不好過。2013年,因八項規定等原因,湘鄂情全年虧損5億元,隨後開始尋求轉型。從環保到影視,到互聯網,到最終更名「中科雲網」,依舊持續虧損,負債累累。而董事長孟凱本人,則在2014年10月,由於債務原因遠走澳大利亞,至2017年才回國。
孟凱
多年後,這位並未真正扯證的「前夫」,卻大聲嚷嚷著「賠償聘禮」,成為了中視精彩揮之不去的夢魘。
原來在2016年底,即中視精彩與捷成股份(下稱捷成)的對賭協議即將到期之時,一名叫做王建軍的人,以個人名義,征討「本屬於他」的捷成股權及股權轉讓所得金,並以此為由上訴法庭。據熊誠透露,王建軍是湘鄂情前總裁孟凱的好友,曾代湘鄂情與熊誠談判收購股權等事宜。
由此,熊誠通過對賭贏得的近7000萬捷成股份的股票以及所有個人資產均遭到凍結。
之後因一審判決王建軍勝利,熊誠可能將背負近9億債務,之前為完成對賭,融資質押的5300萬股票也將全數被拍賣,「這些債務很多都是為了在對賭期完成對賭而墊款的錢。」
「我現在已經是走投無路了。」在娛樂資本論採訪過程中,熊誠無奈地嘆著氣。此時在他被搬的接近半空的辦公室內,赫然擺了一本小說《對賭》。
徒增荒誕,又有一絲荒涼。
兩次「嫁女」,兩次夢碎
2014年初,隨著整個影視行業業務的好轉,老編劇、作家熊誠開始考慮讓公司上市。為了了解上市情況,經朋友介紹,熊誠認識了湘鄂情的董事長孟凱。
當年正是影視圈轟轟烈烈的上市大潮。餐飲業、製造業、重工業等領域的上市公司頻頻出資影視公司。對於湘鄂情5億多估值的擬收購,熊誠曾經滿懷期待。「覺得湘鄂情餐飲是大企業,很有實力。」熊誠夢想著,把公司「嫁給」湘鄂情這個資本大鱷,就能更快增值。
事實上,在湘鄂情擬收購中視精彩股份公告發布之時,便有業內人士指出,作為餐飲公司起家的湘鄂情,並沒有任何文化產業的經營歷史,擔心會對剛剛扭虧為盈的中視精彩造成負面影響。
沒成想,一語成讖。本來己經與湘鄂情(後來的中科雲網)分手的中視精彩,還是栽在了「準前夫」身上。
2014年12月,捷成股份作價9億元,收購中視精彩100%股權。其中現金對價約3.13億元,剩餘部分將以捷成股份的股權支付。簽下對賭協議後,中視精彩承諾,從2014年至2017年度,扣除非經常性損益後,其淨利潤分別不低於6600萬元、 9240萬元、1.2億元,以及1.56億元。
至於對賭失敗的結局,則是捷成將以1元每股的價格,回購中視精彩的所有股份,也就是按一億元左右的估值來收購。
面對縮水九分之八的風險,熊誠卻依然選擇賭一把。
2015-2016兩年間,中視精彩均達成捷成協議所提要求,扣非淨利潤分別達到了9506.11萬元和1.23億元。
對於2017年,熊誠原本充滿希望,「我都快賭成了!」
在與王建軍和孟凱失聯兩年多之後,突然,王建軍將中視精彩一紙訴上了法庭。根據起訴狀,王建軍聲稱以個人名義擁有中視精彩60%的股份,因此要求熊誠將其對價的捷成的股份過戶給王,並支付股權轉讓所得人民幣、利息以及現金分紅共8300餘萬元。
這就好比是,一個兩年未見的準前夫,看到女方家里完成拆遷了,忽然表示這些房子屬於夫妻共同財產,自己也要分一份。
最終,王建軍贏得了一審判決。熊誠名下7000萬捷成股票以及所有個人資產,均遭到凍結。
王建軍民事起訴狀
彼時熊誠已將5300多萬股質押給了一家券商(長城國瑞證券公司),融資2.1億元,對手上的項目進行墊款,以期完成2017年的對賭。
按照一審判決結果,若熊誠無法如數歸還這些股票,則將對無法過戶的部分以11.84元每股(2016年捷成股價)賠償王建軍。
也就是說,被凍結了帳戶的熊誠,不但無法還清這融資的2.1億元,還要背上額外6.2億元的債務,以及8000餘萬元的股權轉讓金及分紅。
忽然面臨9億債務的熊誠,只能面臨兩個結果:傾家蕩產,或股票被拍賣。
說起來,這位「準前夫」王建軍,又是怎麼得到了法院對其資產所有權訴訟的支持呢?
糊塗的第一次「婚姻」
令人好奇的是,這中途殺出來的「準前夫」王建軍,如何拿到中視精彩60%股權的。
時間需要回到2014年2月,湘鄂情尚未公告收購中視精彩股權之時。
根據熊誠回憶,彼時他正與湘鄂情董事長孟凱商議股權收購一事。「原本我想讓孟凱寫一份股權委托書給我,他拒絕了,並找來王建軍,稱王建軍將代替湘鄂情執行所有事宜。」
沒有多想,熊誠便同意了這一做法,2月26日,在孟凱的要求下,熊誠與王建軍簽了《中視精彩股權轉讓協議》,將60%股份轉給王建軍,轉讓價款為6000萬元,也就是說當時按照一億元估值計算。
而這6000萬元如何支付呢?3月17日,熊誠與王建軍本人簽訂了《委托持股協議》,協議上表示,中視精彩這60%股權,將由熊誠代王建軍持有。
而在這份《委托持股協議》補充協議部分內容中,甲方(王)委托乙方(熊)將這部分股權質押給萬家共贏管理有限公司,融資額6000萬元,直接支付給乙方(熊)的帳戶,用於支付指定股權的轉讓價款。
王建軍《委托持股協議》補充協議部分內容
也就是說,在這兩份協議順利完成之後,熊誠拿到6000萬股權轉讓金,王建軍拿到中視精彩60%股份。
在熊誠事後的回顧中,這份《委托持股協議》,就是噩夢的開端。他認為,《委托持股》這份合同其實是被「誘騙簽下」。6000萬股就在不知不覺中,進了王建軍的口袋。
「凌晨12點多,叫了我們去了一家飯店,萬家共贏、擔保公司、孟凱、王建軍等都在。」熊誠回憶,2014年3月17日那天原本是簽署萬家共贏的股權質押合同等一系列文件。「好厚一沓文件,《委托持股協議》就摻雜其中。」
由於被收購股份的興奮沖昏了頭腦,多年來只知埋頭影視內容製作的熊誠,看到了這厚厚一沓文件,以為都是股權質押的相關文件,沒有細看便都簽了字。其中就包括《委托持股協議》。
而也正是因為兩份協議上均有熊誠簽名,北高院一審才以此為據,判定協議生效,王建軍確擁有中視精彩60%的股權。
但事情的關鍵在於,熊有沒有拿到6000萬,女兒有沒有拿到「聘禮」?
據熊誠的說法,「除了之前說湘鄂情通過王建軍付給中視精彩的2000萬定金,王建軍就再沒有支付剩下的4000萬元。」
在中視精彩與湘鄂情的交易告吹之後,熊誠在解決與王建軍的股權轉讓協議時,出了差錯。
熊誠告訴娛樂資本論,他在2014年12月給萬家共贏返還了6000萬元股權質押轉讓價,以及540多萬元收益。
熊誠所說的「2000萬定金」是股權轉讓協議中開始約定的支付方式,轉讓步驟每進行到新的一步,支付款項也相應打給股權出讓方。但在之後的委托協議中,相當於支付方式發生了變更。於是熊誠在5天後,也就是3月21日歸還了「2000萬定金」,6000萬全部由抵押融資來支付。
熊誠認為,通過這一系列動作,相當於自己替王建軍出了資贖回股份,中視精彩的6000萬股理應回歸熊誠。但是在一審判決書中,王建軍卻認為,熊誠的出資並不代表自己,這60%的股權,尚在自己手上。
熊誠
梳理到這一步,基本事實已經清晰。熊誠「向萬家共贏返還了6000萬元股權質押轉讓價以及540多萬元收益」是其在沒有明了股權所有權的情況下,走錯的一步,是一個「拿自己的錢去還自己的錢」的資本陷阱。
如果知道自己已經失去60%中視精彩股權的熊誠,必然沒有理由再去完成「解質押」的行為。
「我的問題,就是在當時沒有簽一份終止合同的協議書。」熊誠非常懊悔。
由此,娛樂資本論(id:yulezibenlun)採訪了錦天城的葉芳律師。葉律師表示,法院已經做出了一審判決,即便整個故事有他的苦衷、原委,但在法律層面上,由於這幾份協議法院都予以了采信,法院也無法對熊誠予以支持。
葉律師告訴小娛,實際上,當湘鄂情帶來王建軍全權委托辦理事務時,就應該在那時做一些法律技術上的防守,和預防性的動作。例如聘請法律顧問製作相關的文件,簽署三方協議,寫明為何要與王建軍簽署這些合同、這些合同的法律效力範圍在哪里等等。若能在這些層面上做出預防,就會更容易被法院采信。
不知自己尚未「離婚」,隱患終爆發
在一審判決書中,王建軍聲稱,他完全是以個人名義委托熊誠持股,至於被孟凱委任為湘鄂情董事,是在簽訂委托股權協議之後,他與孟凱也並不熟,此事與湘鄂情沒有關係。
娛樂資本論(id:yulezibenlun)試圖聯繫王建軍,想要證實上述情況,要不就是無法撥通,要不就是被直接掛斷。不過,通過王建軍的訴狀,以及一審判決書,可以證實的是,王建軍曾被孟凱考慮委任為湘鄂情的董事會成員,隨後又被孟凱反悔。
一審判決書部分內容
而這個時間,恰好在王建軍與熊誠簽署《股權轉讓協議》《委托持股》之後,湘鄂情終止收購中視精彩之前。「他們就是留了一手,想要通過王建軍個人,來持有我的股份。」熊誠事後分析道。
按照湘鄂情當年的出價,若中視精彩2014年利潤能達到5000萬元,就以10倍市盈率收購,估值在5億元左右。
其實就在湘鄂情公開聲明終止收購前一個月,4家創投公司——睿啟開元、久豐客家、中山久豐、東莞久富,通過股權轉讓的方式,從中視精彩股東手中購買了16.41%的股權。從轉讓價格來看,這4家公司對中視精彩的估值已達到了9億元,接近湘鄂情的兩倍!這個價格,剛好是捷成收購中視精彩時的估值。
因為當時熊誠仍在和孟凱商量掃尾事情,湘鄂情完全知道中視精彩下一步的資本動作。
沒想到,王建軍和湘鄂情卻看著熊誠帶著「代持」的60%的股份再嫁捷成,未發一言。熊誠事後也萬分想不通:「王建軍若真的想要收回股份,在2014年底,捷成估值9億收購中視精彩之時,此時股價最高,時機剛好。但為何一直拖到了2017年,對賭期即將結束之時,才將我訴上法庭?」
或許是太過自信,熊誠在一開始並未將王建軍的官司放在心上,仍在一門心思的完成2017年1.56億元的對賭任務。為了完成目標,彼時熊誠還將5300多萬股捷成股份質押給了一家券商(長城國瑞證券公司),融資2.1億元,對手上的項目進行墊款。
但最令他沒想到的是,除了官司一審失敗,他所質押的股票還從11元跌到了現在的5元左右,「即使(官司)能贏,股票市值也跌了一大半只剩3億多。」
對於這件公案,捷成股份相關負責人向娛樂資本論表示,「這是屬於股東個人的糾紛,捷成並不知情。在收購中視精彩的時候,都是經過了正規審核程序後完成的。」
「眼看他樓塌了」
2018年10月22日,熊誠持有的捷成的股份在京東拍賣,最終流拍。而二審判決結果也將在2019年初年水落石出。
在二審上訴書中,熊誠表示王建軍《委托持股》協議系變造,並稱,這份質押股份屬於萬家共贏的「廣農專項」資管計劃中的一部分,並由孟凱擔保。
按照監管相關規定,這質押的60%的中視股份只能以公司為單位出資,王建軍個人並不能代替出資。
在熊誠看來,萬家通過了中視的質押,王建軍也認可這個合同,也就變相說明這個股份是屬於中視精彩公司,而不是屬於王建軍個人的。質押而來的6000萬元,也是由萬家共贏出資,並非王建軍。
以此為由,熊誠想打個翻身仗。
即便如此,在娛樂資本論(id:yulezibenlun)走訪了多名律師後發現,一般情況下,當一審判決結果已定,二審完全翻案的概率,不大於3%。但是,無論是否官司輸贏,中視精彩已注定難逃一劫。
熊誠表示,現在中視精彩的股票是5元/股,而2016年開始打官司的時候,是11.84元。「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官司帳戶被凍結,我2016年完成任務,2017年年初就可以賣掉30%的股份,來償還融資的錢,並完成接下來的對賭。2017年過後,我賣掉40%又能夠還新欠款了。」
然而,由於股票被查封,股票一直跌,熊誠現有的股份,也一直縮水。
若這近6000萬捷成股票按照2016年股價來算,價值6.6億元,如今已然縮水一半。「想想哪怕除開官司不談,完成這個對賭,最後換來的只是紙上富貴,變現時根本靠不住。」
如若此次對賭協議失敗,熊誠獲得的,就更是將將一億元估值的收購價。「這幾年成本都收不回來。」
也就是說,無論是對賭成功還是失敗,熊誠都是失敗的,「事到如今,我發現我其實根本不懂金融,參加了一個自己無法把握命運的遊戲。」
曾經是軍人後轉職做了編劇的熊誠,在影視圈里摸爬滾打20年,一手創下了自己的影視基業。而如今,娛樂資本論(id:yulezibenlun)探訪熊誠時,他的公司員工寥寥無幾,唯有滿桌子的獎杯,以及曾獲得的軍功章,見證著中視精彩的輝煌。
「眼看他高樓起,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這個61歲的老人,曾獲全國十佳電視劇制片人、出品人,其作品也多次獲得飛天獎、金鷹獎等多個獎項,現在只好苦笑著面對娛樂資本論(id:yulezibenlun)。
在熊誠辦公室里的書桌上,擺著一本小說《對賭》。如今看來,不免令人感嘆。
在2018年Q3的影視公司季度報中,虧損嚴重的幾家公司如當代東方等,多為跨界轉型的影視公司。不少公司在標的剛剛完成對賭期後,收益便直轉急下。
「在對賭前,我們公司還有好幾個項目在手上,我忙於上市都沒時間寫完。」說起當年自己的老活計,熊誠一邊摩痧著自己的筆記,一邊感慨,「現在也寫不出來了。」
事實上,熊誠的悲劇原可避免,人性的貪念、對股市高漲的盲目自信,導致了一系列苦果。
正如一只闖進獵人埋伏圈的野雀,見到滿地的谷粒,飛撲上前啄食。它不知道的是,在它的腳下,埋著一個捕獵的網,正一點一點縮緊。但若是此時它有警惕,覺察出腳下的異樣,大可以拍拍翅膀飛走。然而野雀只顧埋頭吃谷粒,哪管這些細微的變化。網一點點變得更小,它也越來越放鬆。突然網一下收緊,野雀被困其中,掙扎不得,束手就擒。
熊誠的困境,一如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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