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雖然明知陳忠實的原著很黃很暴力,在廣電審查制度存在、政治正確方向下,片方在利益最大化情況下灌水77集,必然是一部顛覆和諧版《白鹿原》,但斥資2.3億,明星大腕雲集,歷經十六年籌備,十年立項,227天拍攝,一年多後期,還停播一次,橫掃飛天、白玉蘭、金鷹大獎,叫我沒理由不看。從清朝到民國和解放巨大跨度,一半是白鹿村農民變革史詩,另一半則是諜戰大劇。

前期,白靈被狼叼走、拒絕裹腳,書中短短一段就交代完,而劇里分別講了一集,村里禁止賭博、從種鴉片販賣到主動放棄、括白嘉軒與鹿子霖被土匪劫持,真是各種繁雜、囉嗦、冗長。張嘉譯飾演白嘉軒,基本仁義忠誠、霸道機智的革命幹部的臉孔,他挺直了腰板,每次白鹿原深處水深火熱,都有勇有謀去解決難題。

原著中鹿子霖被革命黨剪辮子的劇情,白嘉軒苦命的前六房媳婦則都淡化成一筆帶過,白嘉軒的男器上長著毒鉤搗碎女人的肚腸,死嬰屍體填入牛欄混進糞肥,女X里塞過的紅棗次日取出供男人滋補…各種駭人聽聞的橋段一概剪除。相反在一個革命正確的敘事視角里,新舊迭代和農民起義是歷史必然,守舊派逐漸被時代淘汰。

白姓和鹿姓兩大家族祖孫三代之間恩怨紛爭,各個「原二代」掙脫枷鎖走向不同的命運,但忠實原著精髓,卻顛覆原著過火,讓人看到一部革命版《白鹿原》。白嘉軒與鹿子霖這對鄉黨親鄰的「相愛相殺」,讓故事頗似《劉羅鍋》那種宮鬥喜劇。由於曾指導《告密者》《懸崖》等諜戰大劇,劉進導演在處理鹿兆鵬、白靈投身革命時候,那種刺殺、接頭等詳細過程,仍像在拍一部諜戰大戲。

用什麼吸引人?白嘉軒、朱先生闖清軍大營,帶農民去城里鬧事,「白腿子烏鴉」強制征糧,都是懸疑感很足,甚至有批判諷刺的精神。俗話說:「民以食為天」,軍閥、土匪、士兵誰有槍桿子就進白鹿原搶糧,白嘉軒如何想方設法跟各方周旋,都是淚啊!

政府高官們拿了村民被搶的錢不還,遇見瘟疫還不管不問,見主管就變臉諂媚,各自分別到村里演戲,彰顯自己如何廉政愛民。田昊飾演嶽維山,身為滋水縣縣委書記,從登場跟鹿兆鵬同學相稱,還合影留念,就一副貪官小人嘴臉。當他拿著藥材、糧食去白鹿原做戲,還帶著記者拍照鼓吹,真借古諷今!

陰險卑鄙、圓滑狡詐的鹿子霖,老背地搞拆台陷害,還睡了田小娥,貪污很多錢糧,一副市儈小人嘴臉,意外鬧出不少笑話。何冰無疑是全劇最出彩角色,好色、貪婪、膽怯的角色,他詮釋得深入骨髓。後面兒子鹿兆鵬鬧革命,把他拉去當眾批鬥,還被國軍抓進監牢關三年,直接家敗落魄。他當狗尾巴幫助田福賢魚肉鄉鄰,這樣淒慘下場符合廣電要求。

劉佩琦飾演朱先生,飽學儒雅,淡泊名利,慧眼看世,活靈活現,能當眾分食給饑民,還能朗誦反日寇宣言,並寫了當地史料,則像是《白鹿原》側面解讀各種典故的大神。例如他對白瞎子的反駁,用《三國》陶謙三讓徐州案例,指出歷史不是封建當權者隨便能更篡改的,老百姓只喜歡感人大義的東西,誰想流芳百世或遺臭萬年,都自己定不了。後來,他望見對黑娃拜師好學,表示這些徒弟,只有一個土匪才真正好學,其它人則讀書為追名利,莫大嘲諷!

在20多集後,鹿兆鵬、鹿兆海、白靈、白孝文、黑娃長大成人,「原二代」掙脫枷鎖走向不同的命運,淫蕩嬌娃田小娥也降臨原上,從前一起青梅竹馬的兄弟妹妹,在政治立場面前分道揚鑣,開始廝殺、對峙、陷害,故事更加豐富多彩、跌宕起伏,讓人不禁唏噓感到人性激變難以掩藏。

李沁臉頰到眼神都太清純,太古典美,從沒有淫蕩欲望的眼神和動作。她的純情版田小娥,只能說很認真與努力。但沒有張雨綺那種骨子里野性,這版田小娥基本是一個被妖魔化的苦情女生。各位看客不要幻想有任何香艷XXOO鏡頭,因為激情寥寥更沒赤裸挑逗。同這劇相比,老版《甘十九妹》都能算大尺度A片。

田小娥因為欲求不滿出軌,跟黑娃茍合到被打回家,再到去白鹿原,跟鹿子霖、白孝文睡過,最終被鹿三殺害,她都是被動的。她頂多是私生活作風太差,想找男人安慰孤獨的身心,卻被白嘉軒和村民妖魔化,即便死後還用塔鎮住,頗為可憐。在那封建時代,這類女性都是不被尊重,淪為男權社會的玩物與犧牲品,都是孽啊!

雷佳音飾演鹿兆鵬,以革命者形象出現,行為舉止卻像中魔般恐怖分子。全劇設計他目睹殺人死人,終日噩夢連連,詮釋對革命那種瘋狂所致。他辜負了冷先生女兒情意,帶農民搶富翁糧食吃大戶,還刺殺、劫持、下毒,帶著白靈鋌而走險跟國民政府做對。他娶了白靈,對不起弟弟,被指責為虛偽,後面老婆也賠進去,難道純正面人物嗎?編導暗藏批判私貨。

孫銥飾演白靈,嚴格起來她比李沁、秦海璐的戲份都要多,才是真正女一號,表演很努力,卻極不討巧。天生叛逆、靈動任性的她,實則不懂革命的炮灰,她起初懷揣夢想讀書,崇拜鹿兆鵬那迷人導師豐彩,以及目睹亂世紛爭,想去用「革命」去救苦救難,頗為無知。

就像她被家囚禁時,高呼「像田小娥同志學習,要民主自由」,白嘉軒根本聽不懂她說的是什麼,痛斥她中了魔障。後面她拿磚頭砸投降派高官,還假扮夫妻懷孕逃逸,聽房東夫人說自己男人鬧革命,卻現在還沒看到美好夢想,好諷刺!這或許是她至死不悟的宿命!

《白鹿原》高潮戲居然是營救鹿兆鵬,大反派嶽維山抓了內奸郝縣長,要去白鹿原槍決鹿兆鵬,革命者已經根本無從救起,白靈只能求救土匪黑娃,卻趕上老爸也來借糧,根本沒法搬到救兵,只得抱著黑娃痛哭。

千鈞一刻,醫生冷先生拿出多年積蓄,為「女婿」逼田福賢想招。在槍決後,憤怒農民群毆了田福賢,才發現鼻青臉腫的貪官早已偷梁換柱救了人,這段起承轉折編劇技巧很高,反轉意想不到,絕對經典。扈耀之飾演田福賢, 雖然是欺上瞞下、強抓壯丁的壞鄉約, 卻是窩囊倒霉、有家難回、有苦難言。他當貪官不易,還恍如漫畫中喜感人物。

姬他飾演黑娃,粗暴匪氣與土氣黑漢子兼具,他懂情義,幫鹿兆鵬鬧革命,卻直接被通緝。他拐走了田小娥,卻辜負了她,後面從土匪投奔了國軍,還幫助並投奔了共軍,卻在權利鬥爭被潑了臟水,直接被滅…可愛可嘆可憐!

當紅小生鄧倫客串鹿兆海,到是討巧的情聖與忠義角色。他對白靈的追求與守候,透出一種熱忱和癡情,他屢屢救兄弟和女人,也不想過問政治爭鬥。可惜戰死沙場,馬革裹屍回家下葬,悲哀!

翟天臨飾演白孝文則是很壞的虛偽墮落小人,起初娶媳婦貪圖淫樂,還是教書先生模樣。他垂涎田小娥美色,就被誘惑過去,每日跟她一起廝混、抽大煙、好吃懶做。他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為了起義殺嶽維山,為了縣長之位殺黑娃,哭著對老爸說「自己要做更大的官」,但被他舉報大義滅親的理由是當大官老百姓會遭殃,把政治爭議鬥爭簡化成人民內部的恩怨矛盾。

用摒棄血腥情色,排除惡心的正常敘事,來構建革命話語的正確性,把性和死亡主題變成了時代變遷,當下一代急欲擺脫父輩做農民命運悲劇,結果他們掙扎一番,善終者卻寥寥無幾。白嘉軒、鹿三恪守祖訓族規,家庭思維過分保守,沒能善待田小娥、黑娃這種私奔情侶,鹿兆鵬、白孝文、白靈追求利益與政治立場不同,注定引發一系列人間慘劇。

天理循環,人間正道是滄桑,新一代健康成長接替了祖輩。劉進導演試圖通過一部耗資巨大的史詩大劇奠定自己地位,所以人物眾多,內容龐雜,跨度巨大,他在政治正確的方向拍盡了《白鹿原》,還在國內獲獎無數,避免像王全安那樣很多沒交代,卻僅限於此。原本的深刻和荒誕諷刺保留了一部分,電視劇版的《白鹿原》在原著黨來看相差甚遠、不值一提,但如果當農村革命諜戰肥皂劇看,看進去還是能有滋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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