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在相聲專場當中揮舞的熒光棒

郭德綱先生和他的德雲社已經火了不少年了,不過他們火了多少年,爭議就伴隨他們多少年。無論是內部的關係,還是他們的表演風格乃至作品,不但是主流相聲界有很多不認可他們的,就是觀眾當中,也有不少人覺得他們的作品不是玩意,糟蹋相聲的。特別是當嶽雲鵬橫空出世以後,喜歡小嶽嶽的人是真多,罵的人也沒斷了溜,至少在我耳邊總是能聽到,您上論壇也總是能看到。而現在,又出了一個「辮哥哥」,讓小姑娘們帶著熒光棒進場聽相聲的張雲雷。

一直關注德雲社的人其實很早就應該知道這個名字,只不過當時他只是郭德綱先生若干個徒弟之一,並不是多麼突出,至少在當時還沒有走的那些位當中,他沒有多麼起眼,就是個唱太平歌詞小黃毛。對了,當時嶽雲鵬也不過就是個唱竹板書的,最多能夠開個場,還得跟著掃後台。要說當時,李雲傑和趙雲俠這些位可能都排在他們前面。

但是多年過去,趙雲俠還是趙雲俠,最多是退社發微博罵郭德綱,後來又回來,鬧出一點兒動靜,但就這點兒動靜跟曹雲金比也差了很多,而嶽雲鵬和張雲雷則火遍全國了。

相比與嶽雲鵬,張雲雷的成名之路更曲折,他是以柳活兒成名的,但是中間經歷嗓子倒倉,被迫離開舞台。說實話我是頭一回聽說相聲演員因為嗓子倒倉告別舞台的,也算開了眼了。當了一段服務生之後,他熬過倒倉期,重返舞台。然後就是著名的南京墜樓事件,而且這起事件正好發生在德雲社因為內部關係問題被熱炒的時候,所以自然而然引起人們的聯想。後來郭先生一再在台上辟謠,說張雲雷是因為喝多了到車站送完人,黑咕隆咚的看不清楚道路,一腳踩空了掉下去的。其實我覺得這個說法應該是真的,特別是從後來張雲雷的表現來看。

下面就說說這個熒光棒。在張雲雷火起來之前,揮舞熒光棒和相聲專場基本上就是風馬牛不相及,完全就不搭界的兩個場景。台上兩個演員說相聲,台下一幫粉絲會無熒光棒尖叫熱捧,不可想像。但是這個年代好就好在,只要你想做,任何不可思議的事情都會變成現實。

其實把相聲說出演唱會的效果並不是從張雲雷開始的,比他火得早的他那個師哥嶽雲鵬就已經做到了,而且我是在現場感受過的。天津體育館,嶽雲鵬帶著全場觀眾一起唱「五環」,大家一遍又一遍的,還挺歡樂。所以我覺得可以給這些位演員定個性,叫做偶像派相聲演員。不過以嶽雲鵬那個長相,弄一個「偶像派」,這本身就像段相聲。其實張雲雷長得也不是很帥,特別是跟活躍在影視行業的那些個小鮮肉相比。只能說老郭捧人的能耐還是很大的,而且能夠對症下藥,找出讓你贏得觀眾的那一個關鍵點。想捧誰,就為你量身訂做一套包裝。說實話,這二位的基本功都不是很強,說句自不量力的話,我的貫口不見得比他們差多少。指著功底深厚,想把他們捧紅,他們死在台上都夠嗆,所以就必須找點其它的東西。

也正是因為這樣,他們的走紅也就一直伴隨著質疑。畢竟傳統的相聲演員是要求功底紮實,基本功深厚,多少年苦練摔打出來的。而且很多這樣的演員還沒有走紅,票價超過一百就賣不出去了。而張雲雷的票價平均超過五百,起滿坐滿。就說他來天津的演出,開票的第三天,再從票務APP上看,已經沒得賣了,可見其火爆程度。那些個下過苦功夫的人自然是心理不平衡,說實話這個可以理解。

不過不光是行里有質疑的聲音,觀眾也有。我看到的,聽到的很多微信群和論壇的留言都對嶽雲鵬和張雲雷這樣演員的走紅表示排斥,認為他們就不是說相聲的,這麼說相聲,相聲就完了。而且我可以負責任地說,這些位表示質疑的,都是最喜歡相聲的,從小就聽相聲,聽了多少年了,全是相聲最忠實的觀眾,如果相聲徹底沒落,世界上剩下最後一小部分還聽相聲的,也就是他們了。

面對著偶像派相聲演員現實的火爆和不斷的質疑聲音,下面就是我的觀點,比較常規的,還是三點想法:

第一,相聲沒有一個很固定的形式,怎麼樣就是相聲,怎麼就不是。一直就是如此,單口相聲和評書就很難界定,化妝相聲和小品乃至小話劇也區分不開,其實也沒有必要區分。既然如此,聽相聲揮舞熒光棒也就沒有什麼值得太詫異的,說明相聲在發展,而且把愛聽演唱會的少男少女都吸引過來了,顯示出的是生命力,只不過就不是原來的樣子而已。關鍵是所有藝術形式都是不斷發展和創新的,尚小雲先生唱「摩登伽女」,把鋼琴搬上舞台,一些現代京劇,什麼馬、船都上了舞台,這其實是借鑒了布萊希特的戲劇理論,兩大戲劇流派的融合。還有電影告別默片時代,表現手法完全不同,卓別林為此失落了很長時間,但大師也改變不了技術發展的潮流。話劇原來講究的是「三一律」,現在連蒙太奇的手法都用上了,比如去年我看的一部話劇「網子」,很不錯,推薦大家去看。

相聲說起來可能沒有那麼高大上,但是形式沒有一定之規是肯定的,關鍵是要觀眾喜歡,特別是在當前,你需要觀眾買票的情況下,更需要把更多的觀眾吸引進來。作為觀眾,您可以堅持相聲原教旨主義,這是您的自由。但是身處市場當中的演員,你為了生存,為了獲得更好,就必須迎合觀眾的欣賞習慣,研究觀眾,而不是想著改變觀眾,不是那個時代了。

第二,現在這個時代有一個好處就是,再也不是只有權威的認定才能讓你有機會成功。即便是所謂的權威不認可,你也有無數展示的機會,只要碰到了喜歡你的風格的受眾,你就有成功的可能。即便是已經不受權威認可的郭德綱先生,他如今已經儼然是權威,但也不能完全決定行業秩序。比如相聲有新人那個節目,即便老郭阻擋了那個單口相聲的博士(注意,絕對不是那個公式相聲的博士),但到了團隊賽的時候,老郭不止一次地想讓陜西那一對兒,竇晨光和常鵬旭離開,但這二位就是在PK當中兩次戰勝團隊其他成員,也就是老郭想要保住的團隊成員,但是票在觀眾手里,還是這二位留下了。這也是這檔節目比央視相聲大賽受歡迎的重要原因。而且,並不是說只有基本功紮實才能走紅,而且基本功紮實也不見得就一定會紅,關鍵得看觀眾喜不喜歡。所以這些偶像派相聲演員的成功當然是老郭力捧的結果,但是也是因為受眾群的廣大,喜歡這種形式的人多,那他就能成功,你不認,他也成功,也活躍。反過來說,你是喜歡,但跟你一樣喜歡的人太少,那這個藝術形式只能越來越少。反正藝術這個東西只要不涉黃賭毒,不能用行政命令禁止吧,不成的那些當個瀕危物種養著還湊合。

第三,演員是需要捧的,這個我說的不是老郭這種幕後策劃的捧,而是觀眾。你喜歡這個演員,喜歡他的表演,那你就要捨得為他花錢,花時間。因為演員是需要賺錢吃飯的,是需要靠這個獲得美好生活的。掙不到錢的情況下誰也堅持不下去,你再說喜歡,符合你欣賞習慣的演員也會越來越少,你只能隨大溜去看那些別人喜歡的表演,你不能讓人家餓著肚子給你堅持吧。如果這樣的藝術形式只有這種表現方式,那最後這門藝術就變成瀕危物種了,瀕危物種也不是不能消亡的,非洲黑犀牛被那麼精心保護,還是完了,世界上好像就剩下一兩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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