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出來的「電梯強暴案」:那個單親母親未雨綢繆

2017年8月23日傍晚,雲南省昆明市東市區一個居民小區內,一個年輕的女孩被一個男人強行抱進電梯劫走,一場救人行動立即在整個小區轟轟烈烈展開,人們成功找到剛被性侵的女孩後,又對逃竄的強姦嫌犯圍追堵截,最終民警趕來,涉嫌強姦的犯罪嫌疑人高盛雄只得向警方自首……

讓人大為不解的是,遭到性侵的左丹在案發後卻一再為嫌疑人高盛雄求情,左母范成菊也一次次向警方認錯,請求放過高盛雄,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這里面有著怎樣的隱情?

女兒戀愛了:單親母親未雨綢繆

2015年7月放暑假,在雲南省昆明市讀大三的左丹回到馬關縣的家里,老是在微信上聊天。「丹丹,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戀愛啦?」母親范成菊盯著女兒問。左丹滿臉紅暈,只好承認自己戀愛了。

左丹說男友是她同學高盛雄,家在昆明。「你見了他,肯定會喜歡的。」左丹說。「我肯定是要見見他的,為你把好關。」范成菊一臉嚴肅地說。

范成菊有過教訓。當年,她還在戀愛就住到前夫家,被婆家人看不起。左丹出生後,重男輕女的婆家人更看不起她,丈夫經常夜不歸宿。左丹10歲時,她忍受不了丈夫的背叛與其離婚,傷痕累累。

范成菊一直把女兒看護得很緊,女兒出落越漂亮,她越擔憂,生怕女兒在婚戀上重走她的老路。

暑期結束,范成菊要送女兒去昆明,左丹提前通知了男友。到達昆明當天,高盛雄來見范成菊,請母女倆吃飯。高盛雄長得高大帥氣,舉止得體,一口一個「阿姨」,范成菊問了些情況,基本滿意。

但范成菊仍不放心,回去前反復叮囑女兒:要自尊、矜持一點,不要隨便發生關係,更不要去他家里住,什麼事都不要瞞她。左丹紅著臉答應了。

「丹丹,媽媽是過來人,不會害你。」范成菊時時提醒女兒。左丹將很多愛情細節都告訴母親。

范成菊的第一條經驗是:捨得在她身上花錢的男人,不一定愛她;但不捨得在她身上花錢的男人,肯定不愛她。「你拿這條試試高盛雄。」這個話,左丹其實也聽同學說過,與母親並無不同意見。

2015年11月16日,是左丹21歲生日,高盛雄要請她去飯店吃飯,她說自己用的三星手機老了,見高盛雄沒任何表示,她乾脆取出手機卡。當晚,高盛雄聯繫不上她,急得跑去求宿管員,到女生宿舍後才知道,左丹的手機不見了,高盛雄當即表示:「過幾天,我保證給你買台蘋果手機。」左丹這才高興地去參加生日宴,接受了男友獻的鮮花。

幾天後,高盛雄用父母給的生活費,又向同學借了3000元,給左丹買了一部新的蘋果5手機。左丹滿心歡喜,任由高盛雄摟著自己的纖腰……

高盛雄對左丹言聽計從,范成菊仍覺得不放心。她又總結出幾條「馭夫術」,告誡女兒:第一條:戀愛時,就要求對方買買買;第二條:戀愛中,男方沒有隱私權,因為戀愛中就不夠坦誠,婚後更會有所隱瞞,這樣的人容易出軌;第三條:要有獨立的居住空間,婚後不能跟公公婆婆住在一起……

范成菊要女兒一定要牢記她總結的「馭夫術」,在愛情中占據主動。左丹一口答應。

2016年7月,左丹大學畢業,在昆明一家廣告公司找到一份文案的工作。高盛雄的父母對她很滿意,因家中房子大,提出讓左丹住到他們家中,熟記母親「馭夫術」的左丹,婉拒了這一提議。

高盛雄也在昆明一家廣告公司找到了策劃的工作。他在左丹單位附近、位於東市區的一個居民小區租了一套房子,與她同居。左丹明知母親反對婚前同居,只得把這事瞞了起來,說自己租房單住。

敏感的范成菊很快就察覺到了。「丹丹,你為什麼不聽話?我真要被你氣死啦!」范成菊在電話里對女兒一通訓斥,說到激動處甚至哽咽。

想到女兒與高盛雄已經「生米煮成熟飯」,范成菊要求女兒嚴格考驗男朋友,並隨時接受她的審查。「媽就你一個寶貝,你得聽話。」左丹連忙答應。

親授「馭夫術」:甜蜜愛情漸漸變質

左丹不折不扣地對高盛雄實施「馭夫術」,一次次讓男友陪自己上街,購買一件件時尚的衣服。高盛雄剛畢業,薪水不高,他也不能老伸手向父母要錢。她剛向母親表示異議,范成菊立刻給她堵了回來:「你花光他的錢,他才不會在外面劈腿。」左丹說高盛雄不會劈腿,范成菊說她輕信,接著大倒苦水,讓左丹站在她的角度想想。「我把你養大容易嗎?媽媽這麼苦心孤詣,都是因為有過教訓。」母親一提起傷心的往事,左丹便不好再說什麼了。

2017年元旦,左丹讓男友陪她去昆明百盛商城,她在那里看到一款進口的羊毛衫,很想買下來。高盛雄一看,這件衣服標價8999元,臉一下僵住了。「我實在沒錢啦,要不以後有錢再過來買。」他小聲請求說。左丹滿臉失落,將衣服放回原處。

當天,高盛雄明顯感到女友對自己的冷淡。晚上,他想和女友親熱,被左丹生硬地推開。此後一連幾天,左丹都生硬地拒絕了他。

「我的姑奶奶,你對我好一點行不,我受不了啦。」沒幾天,高盛雄就向女友求饒。「哼,活該!」左丹將頭扭向一邊,不理他。高盛雄卻從女友的語氣里聽出她並不堅決,冷不丁一把將她拉入懷中,一下吻住她的嘴唇。左丹推了他幾下,欲拒還迎,很快癱倒在他的懷中……左丹畢竟深愛著男友,就算她一次次在暗中提醒自己不能心軟,但經不住男友的甜言蜜語,執行起母親的「馭夫術」來,往往會打折扣。高盛雄也知道,即使她有時鬧些小別扭,也往往很快就「睡服」她,並把它當成一種夫妻情趣,樂此不疲。

2017年春節過後,因擔心女兒對「馭夫術」執行不徹底,范成菊來昆明親自監督和指導女兒。她主動拜訪了「準親家」,高盛雄的父母與她商量兒女的婚事,把他們的婚期定在國慶節。

范成菊住進了女兒與男友的出租房,時時提醒左丹,在婚前更要加強「考驗」,要她定期檢查高盛雄的手機、微信,盤查各種蛛絲馬跡。

高盛雄只得住回家里。左丹覺得這樣做有些不近情理,有傷她和高盛雄的感情,但母親不容她有任何異議,她只好聽母親的話,加強「考驗」。

一天晚上,高盛雄下班過來吃晚飯,左丹正在廚房忙碌。其間,高盛雄上廁所,放在茶幾上的手機不停地提示有微信,范成菊忙拿起他的手機翻看,見發微信的是一個叫「永遠的愛」的人,對方的頭像還是一個女人,發的微信內容是:「雄寶,你吃了嗎?」她氣得臉都綠了,拿著手機沖左丹吼叫:「你看看,你找的什麼人,就是一個花心大蘿蔔!」

高盛雄剛好從廁所出來,看到「準嶽母」拿著自己的手機,在沖左丹吼叫,左丹一臉尷尬,他不知怎麼了。而范成菊看到他,仿佛人贓俱獲抓到小偷似的,逼問高盛雄:「‘永遠的愛’是誰?你為什麼要腳踏兩只船,做對不起左丹的事?」高盛雄不明就里,拿過手機才知道是母親給他發的微信。他輕描淡寫地說:「是我媽。」左丹也明白過來,忙向母親證實:「高盛雄將他媽媽的微信昵稱設為‘永遠的愛’。媽,你弄錯了。」范成菊聽了,臉色漲紅,小聲地咕噥了一句:「真矯情。」

同居生活的中斷已讓高盛雄失落,這件事更讓他不快。難以招架挑刺自己的「準嶽母」,高盛雄和左丹商量,要將她母親送回老家。「高盛雄,你當初是怎麼答應我的,說等買了房子就將我媽接到昆明來一起住!這倒好,我們都還沒結婚,你就嫌棄我媽啦,你還是不是個男人?」高盛雄無言以對。

左丹覺得只有母親對她最真,對高盛雄確實還需要好好「考驗」一番,不然自己未來的幸福一點保證都沒有。她不是「買買買」,就是不斷翻看他的手機,看看他有沒有什麼事瞞著她。

眼見女兒的婚期一天天臨近,范成菊感到深深的緊迫感。她提出在高家準備買的婚房產權證上寫上女兒的名字,高盛雄答應了。

范成菊又教了女兒一招。左丹向高盛雄提出:「以後生孩子,我媽要孩子跟我或跟我媽姓。」哪知,高盛雄的父母聽說後,氣得幾乎跳了起來。「我高家的血脈,憑什麼要跟外人姓?」

由於雙方父母都被裹挾進來,左丹和高盛雄的關係漸趨緊張。高盛雄受不了女友的「花樣作」,兩人爭吵不斷,他明知是「準嶽母」搞鬼,還是捨不得放棄兩人曾經甜蜜的愛情。

婚前「花樣作」:電梯強暴案尷尬難言

2017年6月,高盛雄因工作不如意辭職。左丹不但沒安慰他,還一再催他買回她早看中的一款價格15000元的鑽戒。高盛雄的父母告訴他,不在意鑽戒是15000元還是30000元,關鍵是沒見過這麼「作」的母女倆,就有意頂住了。高盛雄左右為難,只好說婚期還有幾個月,過段時間買也來得及。

范成菊給女兒幫腔:「什麼時候買了,再提結婚的事!」高盛雄摔門而去。

范成菊氣得不行,讓左丹把門鎖換了,他來敲門也不開。高盛雄發微信求左丹,左丹說母親在這兒,他不能過來!高盛雄約她去開房,也被她拒絕。

范成菊怕女兒心軟,還掌控了左丹的手機,對高盛雄發來的微信逐條分析,並指導左丹回復,甚至試探性地提出「分手」。當看到高盛雄約女兒出去「開房」的微信時,范成菊神色凝重地警告女兒:「堅決不能心軟,要讓他知道你的厲害!」

2017年8月23日傍晚,高盛雄禁不住對女友的思念和煎熬,來到她租住的居民小區,在一樓電梯口等著她。一會,左丹下班回來,高盛雄要她陪自己出去,左丹不願意,兩人發生爭執。衝動之下,高盛雄強行要將她抱進電梯,左丹不住地掙扎。

恰在這時,一個名叫汪濤的小區居民回家,目睹左丹被一個男人強行抱進電梯的一幕,以為她遇到了歹徒,立即沖上前去,但電梯門已經關上了,而且直接往上走,他更斷定左丹遭到了壞人的劫持。一會,另外幾個居民也來到一樓電梯門口,聽汪濤說後頓時炸開了鍋,表示要上去救人!幾個人於是兵分兩路,一路沿樓梯往上搜尋,另一路等候電梯從頂樓下來。有人撥打110報警。

高盛雄將左丹劫持到頂樓25樓的電梯間,要她勸說母親回老家,兩人和好。左丹不願意,讓他趕緊先把鑽戒買了,再談別的。

「真的?」高盛雄臉上露出詭異的笑。這樣的笑,左丹再熟悉不過,她想跑,但被高盛雄一把抱住。高盛雄把她按在牆上,低頭來親她,她左躲右閃,嘴里小聲罵他:「你瘋啦?」高盛雄什麼也不顧了,想再一次「睡服」她,強行脫掉她的裙子,她掙扎不了,渾身發軟,高盛雄終於得逞……

高盛雄還沒穿好衣服,一群氣憤的居民沿樓梯搜尋上樓,他嚇得忙丟下左丹,乘電梯逃走,左丹羞愧難當,面對人們的詢問只顧哭泣。高盛雄剛跑到小區門口,就看到趕來的民警,只得向警方自首。

在接受警方詢問時,左丹承認是高盛雄強行把她帶到25樓的。因違背婦女意志強行發生性關係,高盛雄涉嫌犯強姦罪被昆明某警方刑事拘留。2017年10月被執行逮捕,隨後案件被移送昆明市某區人民檢察院審查起訴。

見「準女婿」竟然強姦女兒被抓,范成菊傻眼了,看到女兒終日以淚洗面,她後悔不已:「要是我不來攪和,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左丹只有哭。

案件審查起訴期間,范成菊一次次找辦案檢察官,表示自己干預女兒和高盛雄的戀愛,有錯在先,希望饒了自己的「準女婿」。左丹也向辦案檢察官表示自己深愛著男友,他們都訂好了婚期,希望不要追究高盛雄的法律責任。

2018年2月,昆明市官渡區人民法院對此案進行不公開審理,審理意見認為:被告人高盛雄違背婦女意志,以暴力手段強姦婦女,其行為已構成強姦罪,公訴機關的指控成立。但鑒於高盛雄自動投案並如實供述其罪行,具有自首情節,並且受害人及其家屬對被告人的行為表示諒解,並出具了《刑事諒解書》,依法可以從輕處罰並適用緩刑。最後,法院以犯強姦罪一審判處高盛雄有期徒刑三年,緩刑四年。高盛雄服從判決,沒有提出上訴。

案件判決後,范成菊回到老家。2018年4月,高盛雄在朋友的企業找到工作,左丹與他一起慢慢療傷,她不要求買鑽戒,只想找回曾經失色的愛。(因涉及隱私,文中人物均為化名,相關信息做了技術處理。)

[編後]盡管是就要舉行婚禮的情侶,在公眾場合強行發生性關係,仍會受到法律的追究,這是必須厘清的問題。從這個角度來說,高盛雄並不冤。

而母親教女兒「馭夫術」,不僅破壞了女兒和男友之間的信任,而且激發了愛情中的自私和占有欲。愛情和婚姻長久的制勝法寶,只能是真誠與信任,一切玩弄心機與手段的「作」,只會給兩人之間的感情帶來傷害,甚至引發悲劇。編輯/胡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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