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劇60講<<<
>>>第27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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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為文稿:
今天這一期,咱們聊聊2004年的爆款劇《中國式離婚》。那會兒沒有爆款這個詞,但就這部劇的熱播程度和話題指數來說,它是不折不扣的爆款。
回頭看,這部劇聚集了中國電視劇各工種當中的頂尖人物,成為爆款毫無意外。編劇是家庭劇高手王海鴒,導演是都市劇大拿沈嚴。當然,沈嚴當時還是剛入行的菜鳥電視劇導演,咱們後頭細說。兩位主演是陳道明和蔣雯麗,殿堂級的電視劇演員。
為什麼今天把這部14年前的劇拿出來聊?當然是因為它夠經典,這部劇奠定了中國家庭倫理劇的概念。更重要的是,前一段時間有機會採訪了陳道明老師和沈嚴導演,倒勾出了這部劇的很多幕後故事。
用陳道明的話說,這部劇誕生的大背景是當時中國的離婚率越來越高,然而離婚在人們的觀念裡仍然是很羞恥的事情。這個戲寫得很有力度,除了給觀眾戲劇享受,還能引發社會思考,不是片湯兒式和泡麵的作品。回頭看,《中國式離婚》兼容了文學性、思想性和社會性。
導演沈嚴
《中國式離婚》於2003年10月開機,這是沈嚴第一次拍電視劇。沈嚴是北京電影學院導演系87級的學生,畢業後也沒有那麼多電影可拍,就南下廣州拍廣告。對於剛畢業的大學生來說,能夠接觸影像,又能賺到錢,是挺開心的一件事。
沈嚴和陳道明因為拍廣告而結緣。利郎男裝的廣告拍完,他們互相熟悉起來。陳道明覺得沈嚴是科班出身,廣告拍得不錯,可能會給電視劇的影像方面帶來一些新意,就把他推薦給這部劇的出品人朱質冰。
從拍廣告轉向拍電視劇,這是一次巨大的跨越。廣告是生產思維,電視劇是創作思維,要講述一個完整的長篇故事。沈嚴需要做思維方式的調整,也需要進行生產流程的磨合,最初的日子可以說苦不堪言。
因為心裡沒底,沈嚴就想找有經驗的人來幫忙。他找的這兩位幫幫唱選手,如今也是大名鼎鼎的人物。一位是後來的喜劇電影導演寧浩,一位是上海的舞台劇導演何念。然而,三個人都沒有拍電視劇的經驗,看到制片主任下的單子都是懵的。
陳道明飾宋建平
一個菜鳥導演和他的菜鳥幫手,在片場會遇到怎樣的阻力,這個不難想像。還是陳道明愛才惜才,為沈嚴打包票,為他爭得了時間和空間。拍到20天之後,沈嚴摸熟了電視劇拍攝的工作流程,一切走上正軌。
其實中國電視劇行業當中,並不缺乏這種千里馬和伯樂的故事。陳道明對沈嚴導演的提攜,類似於韓三平對劉江導演的幫助,類似於黃健中對郭靖宇導演的傳幫帶。雖然每對師徒的相處細節都是不一樣的,但薪火相傳的本質是一樣的。
陳道明、沈嚴
王海鴒的劇本是20集,最後剪出來是23集成片。這部劇90%都是按照原劇本拍的,只有不到10%的微調。陳道明很滿意王海鴒的劇本,只有兩處提了修改意見。
一是宋建平的職業。原劇本中宋建平是國家機關的公務員,陳道明覺得他在《一地雞毛》裡已經演過類似的角色了,再演也演不出花兒來,就提議改成醫生,而故事主體架構不變。陳道明家裡有4個醫生,接觸醫生的機會較多,這一改,讓他有了更充分的心理依據和創作衝動。
二是宋建平和對門住的鄰居肖莉二人之間的關係,被宋建平的妻子林小楓誤會。原劇本中,宋建平在醫院院長辦的酒會上,清醒狀態下和肖莉擁抱親吻。陳道明認為對一個有家庭的中國男人來說,這是不大可能發生的。宋建平的這次出軌行為得在醉酒之後,才能體現出這種誤會和委屈,才能稱之為「中國式離婚」。
扮演林小楓的蔣雯麗狀態很飽滿,從開拍的第一天就不化妝,全程素顏,演出了悍婦的感覺。其實演一個不受人待見的角色,對演員來說難免有心理障礙,但是她絲毫沒有形象上的顧忌,發揮得淋漓盡致,出色地完成了這個角色。
蔣雯麗飾林小楓
陳道明和蔣雯麗爭執和吵架的戲很多。吵架的戲很難演,既要在人物關係裡,還要在情緒激動的狀態下清清楚楚說台詞,非常考驗演員功底。他們倆人自由發揮,奉獻了極為精湛的表演。
陳道明、蔣雯麗互相信任、互相欣賞,在片場配合默契。左小青的形象很貼合娟子這個人物,詠梅把肖莉這個人物把握得很準確。
左小青飾娟子
這部戲都是在青島拍的,因為青島有很多老式、西式的建築,又在海邊,既好看又陳舊。宋建平的家和鄰居肖莉的家,是在青島的一個爛尾樓裡搭的景。冬天拍戲特別冷,一共拍了90多天,單組雙機拍攝。拍完之後,沈嚴拿著錄像帶回廣州調了一次色,讓黑白化更加明顯,從影像上給觀眾新鮮感。實際上,那會兒給電視劇做後期調色還是比較少見的。
第一次拍電視劇,沈嚴還是發揮了他的一些特長。他設計了一些抽離於現實的空鏡頭,調動觀眾情緒,營造氣氛。對於拍廣告出身的導演來說,這是非常熟悉的技術手段。
沈嚴歸納說,《中國式離婚》有很鮮明的家庭倫理劇的類型意識,也是一部女作家寫的,從男性視角看婚姻家庭的戲,非常有意思。雖然很多年過去了,從人性、婚姻、兩性、愛情的層面來說,很多東西並沒有時代烙印,根兒上都是共通的。
陳道明的闡釋是,宋建平心不大,不屬於自己能發生故事的人。男人一開始想解放全人類,改造環境,人到中年發現自己連家庭都改不了,到了老年,發現自己這一輩子,連自己都不能左右,宋建平就是這樣的人。
《中國式離婚》聚焦了典型的社會問題。在此之前,還沒有如此激烈和深入地探討離婚問題的作品。所以,它不可避免地涉入敏感地帶,這個劇名也是費了很大的周折才過審的。電視劇並不能承載所有的人性,它能揭示帶有普遍性的一種家庭或者人性,就已經完成了使命。
這部劇的劇情相當濃烈,甚至被部分觀眾視為「恐怖片」。設想一下,如果放到今天的播出環境中,這部劇恐怕會引發更大的爭議。
首先,這種赤裸裸的家庭矛盾和人性廝殺,能否順利通過審查,要劃一個大大的問號。其次,林小楓歇斯底裡式的表現,會不會被理解成對女性的醜化?宋建平高傲的不解釋的姿態,會不會被理解成對女性的歧視?等等吧。
詠梅飾演肖莉
事實上,這麼多年過去了,從內容審看部門到網路內外觀眾,整體承受力是下降的。對劇情,對真相,對三觀,對細節,隨時有人上綱上線,大發雷霆。其實,看戲首先要相信戲劇的假定性,保持平常心和疏離感,眼前的戲劇立刻別有洞天。
主講人|李星文
編導|吳勇
攝影|吳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