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17歲，被性侵，被欺凌，父母渾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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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貧窮和弱小面前，

萬般道理蒼白無力。

6歲那年，

我第一次遭遇性侵。

但是多年後，

我才知道那是被侵犯。

我恍惚記得那天，

爺爺在蓋房時，

不小心從架子上掉下來，

躺在床上不能動彈，

奶奶在屋里照顧他。

我穿著背心短褲，

在院門口玩沙子。

鄰居大叔走過來，

摸著我的頭說，

他家有巧克力，

讓我跟他進屋拿，

我放下手里的鏟子，

一蹦一跳地去了他家。

大叔就住在我家對門，

經常到我家來串門。

他給了我一塊金紙包裹的巧克力，

把我抱在懷里邊拉開他褲子拉鏈說，

「甜甜，叔叔可喜歡你了」，

邊把手伸進我的褲衩里。

我感到很疼很難受，

就把巧克力還給他：

「叔，我不吃巧克力了，我想玩沙。」

他不撒手，繼續抱著摸我。

兩三分鐘後，奶奶喚我的喊聲，

在院門口陣陣響起。

大叔撒開手，把巧克力塞到我手里：

「甜甜，不要告訴別人，

大叔喜歡你。」

晚上，我的小屁屁疼得難受，

奶奶罵我是玩沙弄髒了身體。

我想告訴她是鄰居大叔弄疼了我，

她翻身就昏昏睡去。

9歲那年，

我第二次有這樣的遭遇。

我跟著奶奶去姑姑家走親戚，

大人們出門趕集買東西，

讓大我9歲的表哥陪我在家學習。

那天太陽很大，

幾只蟬在外叫得著急，

表哥把我領到他床邊說：

「我們做個遊戲。」

他脫掉自己的衣服，

露出他的下體，邊說喜歡我，

邊把手伸進我的裙子里。

我想到對門大叔對我做過同樣的動作，

而這樣做後很多天我都疼得想哭泣，

情急之下就咬了他一口，

提上裙子跑到門外去。

他追上來警告我：

「你咬我，我不告訴大人，

你也不要說我脫你衣服的事兒。」

我看著他胳膊上鮮紅的牙印兒，

就拼命地點了點頭。

只是，此後很多年里，

我都夢見那個太陽明晃晃的上午，

他光著身子追我的樣子，

醜陋無比，羞恥至極。

13歲時，

我開始到鎮上讀初中，

生理衛生課上，

老師給我們講人體，

我「哇」一下子就嘔吐一地。

老師同學都以為我病了，

只有我自己知道怎麼回事。

我害怕像大叔一樣的任何男老師，

不願和所有男同學多說一句話，

覺得來例假是件骯髒的事兒，

總認為自己身體不乾淨。

我入睡越來越困難，

睡著後也是夢見自己光著身子，

站在人群里被人指指點點。

我上課聽不進去，

唯有偷看小說才能轉移注意力。

我給遠在外地打工的爸媽打電話，

他們劈頭蓋臉地把我罵的我哭泣：

「我們沒日沒夜地打工，

不就是為了你和你弟弟？」

我很想告訴他們，

我快活不下去了，

但話到嘴邊又咽下去。

從我一歲起，

他們就整年在外，

春節回來幾天，

他們不是忙著走親戚，

就是逼著我寫作業。

我和他們已陌生得無從談起。

14歲時，

我開始遭遇校園欺凌。

大概是我怪異反常的表現，

也大概因我弱小好欺的模樣，

讓身邊的同學都不喜歡我。

男同學嘲笑我「高冷的死八婆」，

從樓上往我身上吐痰，

在我書本里夾詛咒的紙條：

「你這個神經病，怎麼不死去」。

以某個壞女生為首的一幫女生，

把尿撒到我洗臉盆里，

往我牙缸里放沙子，

並威脅我如果說出去，

就在放學路上砍死我。

我好難過，好害怕，

不敢告訴老師，

就回家告訴爺爺奶奶。

他們根本不認為這是欺凌，

覺得是我自己沒事找事。

又或者，

年齡大後相繼患病的他們，

也無暇顧及我太多。

我只好給爸爸打電話，

把委屈一一說給他聽。

他不以為然地說：

「廠里最近忙得很，

我們也回不去，

你要學會和別的同學搞好關係。」

像我這樣的孩子，

要怎麼和別人相處？

從來就沒有人告訴我。

我總覺得自己低人一等，

又不甘心這樣任人欺，

熬不過去的時候，

我就想活著有什麼意思。

15歲時，

我竟然考上了一所不錯的高中。

那些整日欺負我的學生，

壓根兒就沒想到我能考上。

他們不知道，

在他們欺負不到我的晚上，

在我被噩夢纏身的夜里，

我躲在被窩里，

用手電照明，

背完了一道道考題。

這是個意外的奇跡，

也是個嶄新的開始。

因為，接到錄取通知書那刻起，

我才發現，我配得到好運，

我配擁有好的東西，

我配期待未來。

這個「配」字，

在無憂無慮長大孩子的心中，

可能是理所當然。

但對於我這樣的小孩來說，

卻用了十來年時間。

16歲時，

我有了人生的第一個朋友。

她和我同校不同班級，

是個特別陽光開朗的女孩。

你們看過《延禧攻略》嗎？

無論長相還是性格，

她都像極了魏瓔珞。

她家庭條件也不好，

小時候爸媽就離婚了。

她為了保護自己，

一小就像男孩子一樣打打殺殺。

誰欺負了她，她就狠狠地還擊過去。

誰失信了她，她就果斷地和他斷交。

我太喜歡她這樣的性格了，

我多麼希望自己能是她。

我們是在操場上認識的，

我不知道自己來例假了，

還傻乎乎地在那跑步。

她一個健步沖上來，

把外套系在我的腰里，

拍拍我的肩頭說：
「嗨，哥們，屁股開花了，

趕緊回宿舍吧。」

我永遠忘不了那天，

校園的玉蘭樹開花了，

碩大粉白，清香陣陣，

廣播里播放著黑鴨子的《友誼地久天長》。

她用衣服和手護著我，

陪我向宿舍走去。

從那時起，

我就不再異常孤寂。

在學習之餘，

我們會繞著操場說很多的話，

也會在周末相約去各自家玩。

她暗戀班里有個學習超好的男孩，

總想著為對方做這樣那樣的事情，

盡管那男生根本就不理睬她。

我也很想和她聊聊年少時的遭遇，

但又怕她嫌棄我，

好幾次話到嘴邊又咽下去。

我想，

大概是我自己還沒有做好準備吧。

等我想好了怎麼說，

就告訴她，是她讓我成為奇跡。

我還是會做夢，

夢見一個光著身子的男人追我，

我拼命跑就是跑不動。

也會夢見一群壞人把我逼到牆角里，

朝我身上吐痰，扔石子。

夢醒後，我還是很恐懼。

如今，

我17歲了，

讀高中二年級，

遭遇過性侵，

遭受過欺凌，

試圖向大人求助，

根本無濟於事。

我在手機上，

看過一些反性侵反欺凌的材料，

也明白遇到這種事兒，

也要懂得學會說「不」的道理。

但以我噩夢般的成長來說，

很多好像正確的道理，

在堅硬的現實面前不堪一擊。

有人說，面對性侵害，

不要做沉默的羔羊。

試問，一個6歲的孩子，

怎麼知道性侵是犯罪？

有人說，父母監管不力，

試問，對常年打工父母來說，

如何能做到有效陪伴？

還有人說，曝光的同時，

要保護孩子的隱私。

試問，這種事兒一旦曝光，

在封建的鄉下還有什麼隱私可言？

更有人說，受侵害的孩子，

不要覺得自己有錯自己臟，

試問，如果沒有足夠向好向上的成長，

如何擺脫自卑自賤的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