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30日,金庸大俠駕鶴西去,新武俠時代徹底與世人告別。作為紅了半個多世紀的金庸武俠宇宙,其依托此產出的影視改編作品同樣數不勝數。自1958年第一部金庸電影《射雕英雄傳》問世以來,金庸作品便成為了武俠大導們改編的心頭好,從張徹到楚原,從胡金銓到徐克,皆有所涉獵;而電影與文學兩大武俠名家間的碰撞同樣擦出了精彩的火花。
1990年的上映的《笑傲江湖》便集胡金銓和徐克合力,讓電影的藝術價值遠超70年代邵氏之版本,達到了金庸電影的新水準。80年代幾乎封刀歸隱的大宗師胡金銓,在徐克和徐楓的力邀下重執導筒,給《笑傲江湖》增添了三分文人氣息。熟讀《明史》的胡金銓,把原本抽離朝堂之外的「江湖笑傲」放入了歷史構架之中;故事以明中葉廠衛傳奇為背景,則看出胡大師有意把《笑傲江湖》納入自己電影版圖的決心。
比起前作《俠女》和《忠烈圖》的考究度,胡金銓對《笑傲江湖》有過之而無不及;對服裝、裝飾、布景到史實皆事無巨細,幾十年的美學功底在電影細節中顯露出來;服化道的精雕細琢亦保證了觀眾對作品的強烈代入感。製作後期對光學、美術和構圖的超凡把控,亦讓水墨韻味和東方典雅氣質融入電影每一幀畫面中。
無奈胡金銓於電影拍攝的中途退出,一定程度上影響了《笑傲江湖》的登堂入室。尤其在動作設計上,《笑傲江湖》則更成全了徐克的飄逸和灑脫,更注重動作浪漫化的展現,反而胡氏武俠片中原有的不動如山之氣質,並沒有在《笑傲江湖》的動作設計中完好呈現。徐克在《倩女幽魂》中慣用的冷色調燈光和仰拍手法則延續到了《笑傲江湖》中,這無疑沖淡了胡金銓濃厚的古典美學設計;而之前胡大師硬件上的完美搭建與徐克電影表現手法相結合後,反而讓電影多了幾分的陰鬱和神秘的氣質。
相對於徐克對人物天馬行空的設計,胡金銓在人物性格塑造上則不茍言笑且沉穩大氣,其中對官宦武學高手的拿捏則神形兼備、力透紙背,不論是劉洵飾演的大太監古今福還是張學友飾演的歐陽千戶,都能於影像外感受到陣陣寒氣,這依托於明代官宦體制下的高壓政治,更展現出於江湖之外朝堂的殘酷與黑暗。反觀徐克的著力點則更在主角令狐沖和葉童身上,年輕人的頑皮鬼馬和輕佻則成為徐克人物塑造的關鍵詞。
而令狐沖與小師妹之間似是而非的情感脈絡則很好地沖淡了電影的煞氣,戲謔之外更見江湖放浪不羈之姿態,與廠衛的壓抑氛圍則形成了鮮明對比。當然令狐沖除了原著中獨具的自由、隨性氣質外,90版的《笑傲江湖》更賦予了令狐沖多情狡黠的一面,於俠客之外的市井氣息則讓令狐沖多了三分煙火氣。
或許在胡金銓的武俠電影中,人文情懷是最核心價值之所在。許冠傑飾演的主角令狐沖性格灑脫、傲氣且重情義,皆為俠之天性使然;而後他與東廠高手鬥智鬥勇,極力保全江湖道統,則為俠之傲骨展現;最終憑獨孤九劍,毀嶽不群之野心且留師尊一條生路,則為俠之大義所在。此外令狐沖後來的書生文人裝束配上高絕武藝,文人與俠客的融合,正成為了胡金銓儒俠意向之寄托:俠之小者,濟世救民;俠之大者,兼愛非攻。
畢竟電影的文人武俠情懷不僅在令狐沖之形,烏篷船內的一首《笑傲江湖》讓電影俠義傳承神形具備。在黃霑大師的操刀下,曲洋和劉正風的《滄海一聲笑》觸發了令狐沖埋藏已久了良知心,曲譜如一盞明燈指引了令狐沖完整俠之人格的樹立。尤其前輩曲洋和劉正風向死而生的淡然情懷更把俠客文人風骨演繹得淋漓盡致。同樣在對豁達情懷的認知上,胡金銓和徐克在此橋段亦保持了高度的一致性;即便胡徐二人此前在電影理念上有所分歧,但雙方皆促成了許冠傑令狐沖人物最立體化的一面,即頂天立地,奉俠義道。
1990年的《笑傲江湖》作為金庸小說改編的最高水準,在成全了胡金銓多年夙願之餘,也見證了兩代武俠電影宗匠間的傳承。正因為有前輩胡金銓的鋪路,才有了飛天入地的《東方不敗》、才有了姿態萬方的林青霞,才有了徐克新武俠領軍人物之盛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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