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圖：無人知曉
推薦音樂：sig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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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亦非來廣州的那十天，我陪她吃了好多頓飯。
她回家的前一晚，是七夕，我們聊到四點多。
第二天下午她就準備走了，於是我們凌晨四點鐘，告別的時候，約好明天吃午飯，為她送別。
但是第二天中午我沒有去，因為熬不住連續一長段時間的通宵，那天我睡得很沉。
醒來後，我即刻打的趕到餐廳，亦非卻已經走了。
後來她到了機場，在微信里回復我，「沒有關係，又不是不見了」。
那天下午，我跟劉白說，其實不道別也好，我原本就是不怎麼會「分開」的人。
「我希望亦非去留學之後，少一點對我們的掛念，少一點覺得，我們是還不錯的人。」
之後我回想起那天，「睡過頭」也是很玄的一件事，因為我平時睡覺，一點動靜就再也睡不著，那天卻一反常態睡死了。
更玄的是，前一天在酒店臨走時，我給她們打包了一些宵夜。
亦非突然走過來抱了我一下，我在酒店走廊目送她們離開，她們走兩步，她就回頭一次。
明明我們約好的，幾個小時後見的。卻好像，早就知道，不會再見面一樣。
分開或者應該是一件殘忍一些的事情，不能慘雜那麼多的捨不得。
2.
朋友在一家公司待了三年多。
離職前一晚，周末，不用上班，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走到公司的附近。
公司對面有家一點點，他買了一杯加珍波椰的奶綠，坐在一點點門口的台階上，看著對面辦公室那棟高樓。
「還能繼續嗎」，他問自己。
像閃了一個激靈，他突然想起剛來這個城市上班的前一晚，那時候他剛在這個城市找到房子，簽下第一份租約。
房子找了兩天，碰了一鼻子灰，但好在也安定下來了。安頓好之後他也去了這家一點點，也像那晚那樣，就站在這個位置。
那時候的他，眼睛是放光的，莫名其妙的信心讓他覺得，這會是一個最好的開始。
那晚想到這里，突然覺得好像也沒有那麼難撐了。
回家之後，他把手機壁紙，換成楊超越的壁紙，坐在電腦前，把棘手的工作都照常處理完畢。
合上電腦，打開剛充電的手機，他收到了被辭退的消息。
我問他，待了三年多，難過嗎。
他告訴我，那晚在最困惑的時候，無端端鬼使神差的，走到公司樓下。
「開始的場景跟結束的場景，是一模一樣的，當時就有一種，不知道這樣說你懂不懂，是一種，宿命感。」
他早就知道了，只是不捨得而已。
3.
我的另一個女生朋友。
她跟男朋友在一起也有三年的時間了。
在第三年，他們之間的矛盾已經特別明顯了，歡愉穩定的表象下千瘡百孔。
也是七夕，那天男朋友把她帶到一個房子里，他告訴她，他把這里租了下來，以後那就是他們的家了。
朋友很開心，那個房間還可以看到廣州塔，她在那里拍了很多照片，還計劃著，怎樣布置，買怎樣的餐具，刷什麼顏色的牆壁。
但是那天離開那個公寓，在外面等車的時候，她往回望，那個房間的燈已經熄了。
兩天後她就可以拿到鑰匙，住進來了，可是她突然覺得鼻子很嗆，「那天我不應該回頭的，我不應該往回多看兩眼那個房子的」
在兩天後，拿房的那天早上，他們分手了。
4.
想起小時候，我爺爺還在世的時候，他在院子里種了一顆玉蘭樹。
玉蘭樹從我有記憶的時候，就在那了，它長得特別高，竄到了二樓天台。
十多歲的一年夏天，爺爺去香港姑姑家住一段時間。
那天早上，我爬到窗戶往院子里望，叔叔他們正拿著行李，準備送爺爺去坐車。
臨走時，爺爺站在那棵樹下，也不動，也不摘上邊的玉蘭花，就直立立的在那站了好久。
爺爺去香港後的一天下午，叔叔們找人來家里，把那棵大玉蘭樹給鋸掉了。
我阻止過，可他們告訴我，只要玉蘭樹在，爺爺就會每天爬上去摘花，怎麼說都說不聽，只能騙他走，把樹給鋸了。
兩個月後，爺爺回來的時候，樹已經不在了。
爺爺走進家門，也沒有驚訝，也沒有責怪，他只看了一眼，沒有說話，安安靜靜的走回房間。
往後我常常看到他給那玉蘭樹的樹根澆水，卻始終沒再長起來。
沒過兩年，爺爺沒能等下去，就去世了。
我始終不明白，那棵玉蘭樹對他的意義。
但後來我大概明白了，失去玉蘭樹後的他，沒有生氣，沒有惱羞成怒，只是躲進房間里的他，一定覺得很難過。
今天在樓下散步時，遠夏跟我說，假如我們現在兩個人混為一體，變成一個人，那此時此刻在這城市里邊，一定感覺很孤單吧。
廣州大道中的車燈就像閃著光的螞蟻，我們倚靠在天橋邊上，發了一陣呆。
我告訴他，人總是在分開的時候感到難過，可其實誰少了誰都能行，都會是新開始。
分開的難過，或許根本不是因為，你有多捨不得那個人，也不是因為你有多非那個人不可。
只是因為，你在它身上付出的時間，那幾年的你，好像一下子就被抹掉了一樣。
好像那個臨走的擁抱，那晚辦公樓的燈光。
那個能看到城市地標的公寓，那棵陪伴爺爺十餘年的玉蘭樹。
我們是很自私的，為了不讓那個喜歡你的自己被抹掉。一直用「捨不得」的借口，來讓這個時間，往後一些，再往後一點點。
可是很多氣數將盡的關係，我們早就知道，是拖不住了。
寫到這里，原先是結尾了。
只是看到背景音樂這首歌底下，有人評論說：
沒有人會喜歡孤獨，只是比起忽冷忽熱的不確定，孤獨讓人感到踏實。
是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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