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喝清酒的地方很多,但在神社里喝酒便多了一份儀式感。上賀茂神社(Kamo-wake-ikazuchi-Jinja)是京都最古老的神道教聖地,也是稻農的最愛,他們在這里為豐收而祈禱。在過去的2000 多年里,牧師每天早晨都給饑餓的神提供食物。在儀式上,有人給了我一小口米酒和五粒生米。
昨夜下雪了,橙色的鳥居外的草地上還留有薄薄一層雪。氣概莊嚴的乾光孝(Mitsutaka Inui)以一種極為精確的步伐向上賀茂神社的大門走去。他白色的僧服在寒冷的空氣中呈現半透明狀,頭戴黑色錐形帽子,在下顎用一根白色帶子系著。走過蕭索的櫻花樹,他用鵝卵石擺了兩個圓圈,最後停下來在石槽中淨手。我用的是竹筒,水質冰涼徹骨。這麼早的神社空無一人,一座狹窄的木橋架在清澈的溪流之上,分隔開了世俗與神聖。
每天清晨都有人把地清掃乾淨,耙整齊,等待僧人來主持祈禱儀式
淨化是神道教儀式中關鍵的一環, 該儀式的精髓是對自然的深刻敬慕
雖然京都知名神社眾多,靜謐的上賀茂神社卻是其中最古老的一座。它坐落於中央區的北部,離環繞城市的山脈很近,城市的脈動到不了上賀茂神社的大門。就在我快要上橋之前,乾制止了我 :永遠不要走在橋的正中間,要麼走在左邊,要麼走在右邊。這是對神的敬重。他的黑色木屐在剛剛耙過的石頭路上咯咯作響。
乾光孝站在神社主建築外的土屋前
「‘9·11’ 之後, 我住在漢密爾頓高地(Hamilton Heights),就在 144 大街上,真是個美妙的地方。」
「你為什麼會去紐約呢?」我問。
「神社派我去的。‘9·11’之後,很多人都被悲傷的情緒吞沒了。我在那里舉辦了很多次祈福儀式、淨化儀式來幫助維護和平。在日本的歷史上,我們有過很多次地震和其他自然災難,我們都克服了。所以我想我也許可以幫得上忙。這是我對生命的責任,並不是上賀茂神社的責任。」
「你對生活在那樣一個光怪陸離的地方有什麼感受?」
他的臉頓時亮了起來,「我的鄰居大部分是波多黎各人,他們都很友善,不過我的日本朋友們卻愁雲滿面。半夜外面還有派對,那里的人都不愛待在屋里!」
腳下出現了一個上坡,走過一叢松樹,乾指給我看一顆小石頭,用繩子圈了起來。這塊石頭來自聖山,日本人相信它充滿了能量,也就是「氣」。一棟兩層樓、帶寶塔頂的建築守護著上賀茂的神龕。我們穿過大門,並在身後把門關上。走上陡峭的台階,最終來到一個內室,院子正對著神龕。他告訴我哪里該脫鞋,然後推開一扇木拉門,打開了一間小小的側室。年輕的僧人正跪在榻榻米墊子上,對著神壇磕頭。我坐在他的身後,學著他的動作。乾拿起了一卷白紙,在我的頭上輕輕地揮舞了三次。
神道教的兩個字來源於漢字的「神」( 神明)與「道」( 道家),意思就是神聖的方式。在神道教中,儀式比信仰還要重要,因為儀式幫助人們和「神」( Kami)溝通,後者則可能會干涉人們的世俗生活。神道教沒有經文,沒有來生,也沒有傳教士。神道教實踐的核心是對自然界的深刻敬慕,因此,任何形式的污染,無論是物質的還是性靈的,都令人深惡痛絕。上賀茂神社供奉的賀茂別雷大神(Wake-ikazuchi)深受農民的膜拜。
上賀茂神社供奉的是農業的保護神, 受到全日本農民的敬拜
他站起來,打開了另一扇移門,我們進入了一間正對著內室神龕的小房間。一位穿著褐色長袍、紫色下裝的高級僧侶走了進來,手里捧著雪松做的木匣。他走上台階,將木匣放置在一個矮桌上,就放在守門的兩只犬雕像中間。匣子里裝的是大米、清酒和其他一些供奉物。早些時候,乾向我解釋了儀軌的意義:「日本的神喜歡吃東西,無論是海里的還是陸地上的。紅鯛魚、裙帶菜、抹茶蛋糕、胡蘿蔔、蘋果、鹽和水……它什麼都吃。清酒結合了土地的生成與人的心意,透過時間交換而來的一門藝術。我們向神供奉它來表達我們的敬意,這樣才能和神對話。‘感謝您賜予我們所有的一切,請一定賜予我們幸福,賜予全世界幸福。’ 我們每天早上都這麼說,這樣的儀軌已經流傳2000 年了。」
日本人相信,最早的日本清酒始於繩文時代至彌生時代,九州及近畿等地傳入了中國的水稻農作法,稻米因而廣泛被種植。那時開始採用稻米釀酒。釀造清酒,稻米是最重要一環,如葡萄酒的葡萄。然而,清酒的風味卻不像葡萄酒般全受地區風土影響,反而酒藏及杜氏( 釀酒師) 用什麼米、如何處理及發揮其特性更為重要。新年時,神社提供的「禦酒」從農歷10 月開始釀造。放入蒸米、曲、水後經過10 天左右,酒醪就會熟成,接著要過濾酒醪。過濾出來的酒會用來當作釀酒用的水,重新加入蒸米和曲釀酒。
陶瓷罐中盛著叫作omiki 的清酒,這種清酒是專門在神社中使用的
高級僧人還跪在神龕前,頭磕得很低,擊掌兩次,然後唱一種唱誦, 整個儀式用時並不長。他結束時,我們也都磕頭、擊掌,退回到了之前的側室。乾讓我坐著,他的同伴僧人則端來了一只紅色的漆盤,上面有一只酒壺和一個淺淺的碗,里面裝著生米。他把清酒倒入杯中, 我只喝了一小口,真的,我從來沒喝過這麼純粹的酒,它有一種超越酒精的神聖。
一位神道教僧人在準備聖餐儀式 :清酒與生米
日本有一個較為詩意的國名:富米之鄉。早在彌生時代, 日本人就種植大米了,農民們在神道教的神社祈禱大米的豐收(Gokoku Hojo)。大米是神聖的,吃飯時哪怕剩下一粒米, 也會被認為是缺乏教養。在上賀茂神社儀式的最後,客人們領到了神道教版本的「聖餐」。乾精選了5種硬米,用紙勺遞給我。我把米放在舌尖,慢慢品嘗,直到澱粉溶解。窗外,升起的太陽正照在松樹上凝結的冰晶上,冰冷而潔白的早晨突然有了溫度與顏色。
日本人尊大米為神聖,農民們在神社中祈求大米豐收
日本人常用「物之哀」來表達對於精美事物稍縱即逝的感傷:即將凋謝的櫻花、倒數第二個音符、盛宴最後的一碗白米飯等等。在感謝乾帶給我的清晨儀軌後,我邁向了位於京都「錦市場」 (Nishiki Market) 的一家清酒鋪,在那兒我沒能找到神道教儀式中所用的禦酒(Omiki) ,不過銷售人員向我推薦了一種幾乎同樣特別的清酒,一瓶由一位住在京都附近海邊的女士釀造的陳年清酒。漂亮的酒標上,兩個年輕的男孩子坐在海邊,旁邊是一行字,描述了他們在假期結束的心情:我還不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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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廟里的清酒
清酒是上賀茂神社的供奉之一。酒農將成桶的清酒捐贈給神社,一桶桶堆在神社入口的鳥居中。日本製作清酒的歷史大約可以追溯到公元前300 年,最早的文獻中將這種大米釀成的酒稱為Omiki,意為「神的食物」。即使在現在,飲用清酒也被視為一種與神靈相連接的方式。幸運的是,除了在神社中,我們現在在酒裡也可以喝到清酒。京都的麗茲- 卡爾頓酒店在冬季月份特制了這款雞尾酒,將清酒和日本柚子搭配,加上混了鹽的紫蘇粉調制而成。
京都的清酒料理店
蕎麥酒菜Sakae 庵(烏丸)
搜羅了全國各地的清酒,配搭鴨肉、京野菜、鮮魚等食材,還有現做的手打蕎麥面料理。
:京都府京都市中京區錦小路下ル帯屋町571 さたけル2F
和 Ikeyan(藤森)
除了以伏見為主的清酒外,還有Hiyaoroshi 及生酒等季節美酒,椅子是用酒樽改造而成。生魚片拼盤和伊勢直送的新鮮魚貝類與清酒堪稱絕配。
:京都府京都市伏見區深草枯木町15 ルミエール藤ノ森1F
光安 禦料理
京都是懷石料理的發源地。懷石料理是一系列擺盤充滿藝術感的季節性食物做成的料理盛宴,根源於佛教禪宗的冥想傳統。懷石料理操作嚴格而且價格昂貴,所以我更喜歡在小餐廳吃飯。光安禦料理的口味清淡卻又不平凡,完美呈現出食材的鮮甜原味。這里提供各式小點心。扇貝帶殼在炭火上烤,再蓋上拌著黃油的裙帶菜,這道菜是我的最愛。
:京都府京都市上京區千本通丸太町上ル二筋目東入ル
編輯/張瀟
文/Shane Mitchell
圖/James Fish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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