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初
廣東省衛生計生委主管
專注婚育性知識
在他和她的這段感情中,她唯一願意做並能做好的角色就是情人。
01
林楠的老婆自殺了。
聽到這個消息時,昕薇正在洗手間補妝,等著下班後去赴林楠的約會。
他們在一起四年了,她見他之前還是會緊張,會一遍遍地審視自己的妝容。昕薇顧不上只塗了一半的唇彩,胡亂地抿了一下,轉身走出洗手間,一旁聊天的兩個人立馬噤了聲,公司里的人都消息靈通,關於林楠和昕薇的八卦早就滿天飛了。
林楠的老婆為什麼會自殺?是發現他們的關係還是另有原因。她一遍遍按捺著撥打他手機的衝動,煎熬著,卻收到他的簡訊說:「對不起,丫頭,不能過去見你了。」她的淚一下子湧上來,這時候,他還記得和她的約會。
昕薇的車子駛進醫院時,她有些恍惚,怎麼就這樣大著膽子來了?說到底,她愛他,掛念他,擔心他自己撐不過這道關。
她做了最壞的打算,如果真是為了他們的私情而自殺,她願和林楠站在一起接受懲罰。
02
醫院里人很多,沒有人顧得上她。
一張張熟悉的和不熟悉的臉在她面前晃來晃去。林楠站在走廊的窗戶邊,轉身看到她,眼圈便紅了。有他妻子的娘家人在,昕薇只有在人群中看著他,百轉千回,恨不得眼神里能繾綣起一個懷抱,將他攬在她的懷里。
四年了,她一直覺得他的靈魂住在她的身體里。那年,他還是一家工廠的廠長,人員裁減,才來一個月的她面臨著被辭退。
她鼓足勇氣去他的辦公室找他,盡力展現自己的美麗,說了那些她默背了一夜的話,竭盡討好之意。他卻說:「你不該是這樣的,這種卑微不是你該有的。」
她以為他拒絕了她,委屈、失落和懊惱,千軍萬馬一般掠過她的身體,她說:「如果可以,誰不願意做矜持的女孩,驕傲的公主!」
她說完轉身就走,聽到背後傳來聲音:明天你去廠辦報到。
她所有的情緒被拋在半空,半晌才接受這突如其來的狂喜。第二天,就有謠言把他和她的床事說得有聲有色。她聽到了,竟沒有生氣,夜里還夢到他,醒來一顆心慌了很久。
他們沒逃過那些男歡女愛的套路。情不自禁——她是這樣解釋這份感情的。林楠是她的恩人,她是他精心養的一盆花。他的世界觀衝擊著她,他的思想潤澤著她,她上夜校,學英語,他通過私人關係把她從工廠送到一家企業,她自己又應試到了外企,他給這朵花兒陽光和雨露,而她,為了他為了自己,拼了命的生長,開出一朵最美的花兒。
他是她生命中的第一個男人,所有關於性的經驗都來源於他。
每一次都是動心動肺,他說:「不是我真的那麼好,只是你愛我。」她躺在床上,每一寸皮膚都因為他的愛撫而慵懶,「那你呢,愛我嗎?」她很少問他這個問題,他說:「我心疼你。」她噘著嘴哼一聲,以示不滿,他就壓過來吻她,作勢要再纏綿一次。
討饒的是她,他的身體里總是藏著一頭野獸,每一次的歡愛,她都像用盡了平生的氣力,最後的歡愉常常敗在他面前。
這情是不需要問的,他心疼她、依賴她。有時候,她會接到他的電話,問她最喜歡粉色還是嫩黃,他說:「你書桌前缺一盞台燈。」再有,他打電話給她,說明天有一個特別重要的會議,他是穿那件白色的襯衣還是那件藍色的,搭配哪條領帶。
他不說我愛你,可是,做的都是愛人的事情。
03
陸續有人私語,她聽了個大概。林楠的老婆挪用公款炒股,賠了個底朝天,體檢又查出乳腺病,沒等到病理分析結果出來,人就想不開了。
她不知道他做丈夫是什麼樣子的,他在她面前只有一個男人的角色。他常常會很累,競爭越來越厲害,他嘆息過幾次自己老了,睡覺有時都眉頭緊鎖。
他累的時候,喜歡躺在她的懷里,聽她哼些老歌,或者讀些新聞,再或者左一下右一下的給他放鬆身體。幾個小時或者一夜,他走時便精神飽滿。
他喜悅的時候也會在她身邊,說著自己的得意和雄心壯志的計劃,甚或還有男人不可告人的小伎倆。他說,我們的養是相互的,經緯脈絡,都是繞在一起的,沒有你就不會有我。唯有相互,才能成全一段美好。
他們美好的時候,她的妻子在哪兒?昕薇聽到關於他妻子的消息都是支離破碎的,這本身就是他們之間尷尬和禁忌的話題,他說過她的性格有些暴躁,他們已分床很多年,能說的話越來越少。
她是矛盾的,既心疼他們的狀態又暗喜他們的疏離。
成功和成熟真的是男人最好的裝飾品,他其實是她的夢想,關於未來的每一幕里她都設想過他的出演,她曾經那樣地期盼過同這個人一起生兒育女,攜手白頭。但她從來沒有想過他會娶她,中年男人的人生步步為營,哪一步不是步履艱難?
昕薇時時糾結平衡自己,卻也日漸享受並習慣了站在他穩定生活的背後做一個錦上添花的角色,精心裝扮,懷捧著一顆青瓷般的心,每隔幾日分享他的快樂,分擔他無法言說的悲苦。
調情調色,風生水起。
04
人散去了些,昕薇透過人群看他,他鬢角的白髮似乎更厲害了。他在一個七八十歲的老太太太面前哭,雙肩抖動,旁人經過時說起,那是他的母親。
她的心一緊,像是被生生扯了一下。
他在她面前也這樣哭過,是他們在一起的第三年,有不知情的男子來追求她,她想過和他分開,跟他說,他說:「好啊,是該找個好人家了。」聽起來風輕雲淡,仍讓她很失落。
夜里,他喝了些酒不管不顧地跑來找她,說:「你敢走,你知不知道你是我的女人,這輩子都是!」那次,他也是這樣哭的,聲音像是從身體里沖出來的,低聲的嘶吼。
她以為愛就是愛了,只有一生一世一對人的情感,沒有中間路可走,或者她是想錯了。有多少話是他不能對她講的,他和妻子二十多年的相守,婚姻里絲絲絡絡的纏綿,那些不可分離的筋骨血肉,他是不會告訴她的。她不知道的,未必是不存在的。
他的女兒被人送來,龍捲風一樣沖過去,昕薇聽到了她的哭喊,心里又是一陣難過。
女兒經過她身邊的時候看了她一眼,眼光里的意味她沒來得及讀懂,卻已心生怯意。
兩年前,昕薇在廠里見過她,女孩話不多,但眼神凌厲、心思敏銳。她說:「我爸爸和媽媽是不會分開的。」她帶了些討好,說:「沒有人想讓他們分開。」
以後呢?昕薇想到未來的日子,他四十六歲了,還有一個十七歲的女兒,她除了照顧他之外,還要照顧他的媽媽和他的女兒,這是以前他妻子做的工作。
她是做好準備要融入他的生活嗎?為什麼會是今日的心情,無奈,不情願,還有一點不甘心。
情人的真正魅力,恐怕就在於這個角色吧,與有情人,只能做快樂事。
她想她是應該高興的啊,心卻是像纏了一道又一道的鋼箍,有些窒息。這些年,她依靠他,但不依附他,因為她從沒有想過他們會真正在一起。這個念頭嚇了她一跳,卻是越來越肯定,她曾經以為他們是相遇晚了,其實,時光倒回去,他未必肯娶,她也未必肯嫁。
她以為她是愛他的,傷筋動骨。怎麼會不愛呢,四年的青春,她無怨無悔地陪著他。有恩情,有執迷,她以為這情已足以稱為愛情。但是,當這份感情擺在現實面前,竟是脆弱不堪。
05
手術室里有大夫出來,說病人搶救成功,林楠跟著大夫走出去很遠,經過她時,沒顧上看她一眼。她看到他臉上洶湧的淚水,心疼了一下,又舒了一口氣。
他對於太太是愛的吧,只是人生如此漫長寂寞,以至於我們太需要與人分享,有些愛就是人活在世界上讓我們覺得不是那麼寂寞的很重要的東西。但,也只是重要而已。
她看著他對著醫生討好的背影,看得貪婪不舍,一遍又一遍,那些經年過去的每一個細節和每一幅插圖都火苗一樣閃爍,她是真心想陪著他的,可也只是陪著而已,在他和她的這段感情中,她唯一願意做並能做好的角色只有情人。而情人,算什麼呢?
佛說:這是一個娑婆的世界,娑婆便是遺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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