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長假到了,你問我為什麼不回家?因為路上的風景太好,我必須看個夠,才對得起這個小長假啊。
在錫林浩特吃第一頓飯時,助興的是當地蒙古大叔深情的長調和優美的西烏蘇旗歌。
唱歌的漢子都不是職業歌手,他們奮鬥在天堂草原的各個行業,但無一例外的歌喉驚人,畢竟對蒙族人來說,會說話就會唱歌,會走路就會跳舞,歌舞以抒情言志這種事在於他們簡直就是本能。
昊哥也是草原的孩子,後來去了北京,在清華念完本科後去中國政法大學讀了研究生,現在混金融街,事業成功,志得意滿。這個平時特別傲嬌的男人在回到家鄉後動不動就會無語凝噎淚滿襟,老實說,一開始我不是很能理解,甚至覺得他作。
像我這樣一個一年四季絕大部分時間都生活在路上的職業旅行者,我幾乎已經形成了「心安處即故鄉」的觀念,所以,我很好奇腳下這片土地究竟有何種魅力、錫林郭勒草原到底藏著怎樣的力量,才會惹得這個看上去大大咧咧什麼都不在乎的蒙古漢子會柔情滿懷黯然神傷。
20餘萬平方公里的錫林郭勒草原,在13世紀是世界中心,也是歐亞草原在大陸境內的最大部分;
200餘座遠古火山呈帶狀坐落在草原上,成吉思汗黃金家族的後裔仍然在這裡悠閒的過著牧人生活;
13世紀,馬可波羅在這裡覲見元世祖忽必烈,盛讚錫林郭勒元上都為「東方花園」並載入《馬可波羅遊記》,哥倫布正是被他的描述所吸引才開啟了人類歷史上最有意義的航行……
我得承認,上面這段話是會讓你忘記去思考論述本身是否合理客觀。
於是,在接下來的一周行程裡,我是帶著問題行走的。
額爾敦敖包
我的錫林郭勒之旅是從額爾敦敖包開始的。
額爾敦敖包就在錫林浩特市區、貝子廟的後面,一排13個,陣仗頗為豪華。在最初敖包是牧人用來確定方向的,類似於路標,現在則更多地被作為祈福之所,想來也不矛盾,家是心靈的港灣,那麼能夠指明回家方向的敖包自然也是寶地。
蒙古族大叔高亢激昂地念完祈禱詞後,由最年長的同行者向敖包敬獻供品,然後帶領我們以順時針方向開始轉敖包,轉完三圈後再三交代每人要拿走一些祭敖包的糖果,他們說:
會保佑你的。
唯物論者大約會覺得這樣的事情迷信成分太多,在我看來,太多人追求現實有用的東西,這沒什麼錯,但能夠讓我們真正快樂的事情卻往往是看上去沒用的東西,像這樣的儀式感本身已能讓我們感受到生命和文化的莊重,從而對實用主義形成有效的補充,讓我們活得更加立體和多元。
蒙古象棋
世人皆知國際象棋,但又幾人知道國際象棋的親爹居然是已經有3500歲的蒙古象棋?
成吉思汗及其子孫征戰世界時候叱吒江湖時,將其帶入歐洲,歐洲人在此基礎上發明了國際象棋。
那你知道蒙古象棋的爹是誰嗎?
答:羊。
準確的說叫「羊拐」,即羊後腿的關節骨,蒙古語叫做嘎拉哈。
今天,草原上的孩子們仍然在玩嘎拉哈,但是蒙古象棋的命運卻只寄托在唯一的手工匠人、63歲的敖日布道爾吉身上。老先生住在阿巴嘎旗別力古台鎮,乃成吉思汗胞弟別力古台的後裔。他自己下棋、也做棋,有意思的是他的刻刀不是什麼專用工具,而是幾把蒙古人吃肉的刀,他說,用順手了。
寶格達烏拉
對蒙古族人來說,成吉思汗是神一樣的存在。
實際上,對整個人類歷史來說,他都是一座跨不過去的山峰,
而神奇的是,在距離別力古台鎮不遠的地方,有一座名叫「寶格達烏拉」的山,這是一座形成於億萬年前的火山,其側面像極了成吉思汗的臉。
蒙古人虔誠地認為這是長生天送給自己最神聖的禮物,是要設祭台頂禮膜拜的。
那天,我們在祭台處遙望聖山,天上雲霞漫天,風將五彩的風馬旗刮得獵獵作響,心底響起兩個字:
故鄉。
心之向之,神之往也,故土之地。
寶德爾石林
繼續往北,在近蒙古國的邊境處,有地名寶德爾石林。
這是草原上橫空出世的一個存在。
雄獅
大猩猩
我們覺得這個像巨蜥,你巨覺得呢?
石林所在東西長8公里,南北5公里,由無數形態各異的天然石雕群組成, 或大或小,或雄偉,或險峻,或大氣呈連綿之勢,或活潑如動物出籠。
若站在高處俯瞰,呼喇喇一片鋪陳開去,在夕陽西下時分,竟是格外的好看。
但石林之最美,其實在夜間。
那晚,我們幾個人在寒夜的草原上裹著厚厚的衣服,聽冷風在耳邊瑟瑟吹過,抬頭望天,星空璀璨,銀河清晰可見,10分鐘之內竟有10幾顆流星滑坡蒼穹,每一顆星過,都有人喊,許願了沒許願了沒?
然而,流星太多,居然連願望都不夠用了。
康德說,有兩樣東西越思考越覺神奇,也更生敬畏心。一是我頭頂的星空,二是我內心的道德準則。
錫林郭勒草原上的星空,那樣璀璨,那樣浩瀚,又那樣神秘,以至於看到後來,我竟忍不住落下了眼淚。
那麼,請問親愛的你,你上一次純粹的感動發生在什麼時候呢?
西烏珠穆沁草原
當我們說到草原之旅的時候,你會想起哪一片草原呢?
假如我們仍執著於呼倫貝爾,我們的旅行人生將是不完美的。
在呼倫貝爾的南方,有片傳奇的草原,草原人親切地稱之為「天堂草原」,
在很多草原人心中,那裡才知最美、最純粹、最質樸的草原。
如今,成吉思汗黃金家族的後裔仍然在這裡悠閒的過著牧人生活,他們穿華麗的蒙古袍,放馬騎射豪情勃發,擠馬奶自己喝,也用來治病。
在草原上,流行一種療法:蒙醫療法。
他們用馬奶釀成的酸奶治療胃病,用駝奶治療高血壓,便是拔火罐,也與我們常見的不同:
他們用的是牛角!
傳說中,成吉思汗最愛白色戰馬,他和它並肩作戰,踏平了1/3個地球。
現在,我們依然能在這裡見到這些神奇而偉大的草原白馬。
形態健壯優美,氣質彪炳。
牧馬人大叔抱著他還不會說話的小孫子,在和白馬互動。
小朋友毫無懼色地摸著馬,而馬似乎也很享受來自小主人的親昵。
草原人對馬的感情,大約就是這麼一天天培養起啦的吧。
去錫盟草原旅行,最不能錯過的是:在蒙古包裡喝一杯馬奶。
再吃一次烤全羊。
其實,吃羊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吃羊的時候會有蒙古姑娘曼妙的舞姿和充滿穿透力的歌聲,以及深情而悠長的馬頭琴。
但這距離完美旅行還差了一道甜點:看一場演出。
在略顯落後的蘇尼特右旗看草原上的烏蘭牧騎演出,讓我驚喜的是他們居然用馬頭琴等蒙古族的傳統樂器演奏理查德克萊曼的鋼琴曲《藍色的愛》,這個跨界有點意思!
我開始重新思考「故鄉」兩個字飽含的意義
以前,時光長,車馬慢,慢到鄉音無改鬢毛衰,少小離家老大回;
現在,歲月短,交通快,快到天涯海角都可以在24小時之內飛回那個叫做故鄉的地方,卻有多少人是像我這樣因為近鄉情更怯而選擇能不回,就不回了呢?
同行的一位朋友說,他每次一回草原就不想回北京,想多呆一天是一天。他說,我女兒已經完全聽不懂蒙語了,我怕我自己有一天再也回不來了……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眼睛裡閃著光。